<>周四。
原本这应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然而学院中也有人觉察出山风中弥漫着的异样气氛，恰似山雨欲来之势。这份无形的恐怖来自于岗山深处的黑森林，此刻，它无比拥挤，无数黑森林的异变生物拥在外围，几乎侵入绿林。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种类不仅限于影狼。
虎、豹、熊、犀牛、野猪、巨蜥……这些世界上最凶残可怖的生物，齐聚一堂。原本它们较之人类并不十分强大，但在魔法的侵蚀下，它们发生了变异。比如说，影狼们就拥有着比普通犬类更为强健的体格、灵敏的嗅觉、锋利的爪牙、聪明的头脑；其他生物也在固有的优势上再进一筹。且不说它们共有的嗜血的习性，夜视、魔抗性、异种沟通等多样化的能力使它们成为当之无愧的异变霸主。
它们的异种沟通能力是科学家、贤者们最为感兴趣的，在它的影响下，任何不同物种的黑森林生物都能自由地对话，有人就开玩笑说，它们都精通七国语言。
岗山黑森林中央地带，一处山丘。
方圆百米不见兽踪，只有小山丘上围坐了一圈的各自不同的黑色怪兽，是的，它们席地而坐。因为后肢屈起、屁股着地对野兽们来说是最难发力的姿势，所以，它们总是通过坐姿来表示友好。
看这“圆桌会议”，真有联合国大会的气势哩！
其中体型最大的是黑铁犀酋长，它脖子周围是一环项圈似的棘刺，散发着淡淡光芒，可以在黑暗中吸引猎物自投罗网。以往威风堂堂的影狼酋长反成了小个儿，但昂首挺胸的高傲姿态不变。此外还有黑虎酋长，夜豹酋长，黑熊酋长等等。
“那么……”黑铁犀酋长瓮声瓮气地说，“你认为这个人类可能威胁到我们所有黑森林生物，是吗，德哈克酋长？”
名叫德哈克的是影狼酋长，它微微颔首表示对列席各位的尊敬，接着回答：“这并非我的一己之见，布拉克酋长。众所周知，我们，高贵的黑暗异生兽们诞生于崇高的黑森林，而黑森林的缔造者，我们神圣的祖，拥有超脱一切的智慧和力量。是他布下神谕，预言这个堕落人类的回归。”
兽语对于人类来说很难翻译，我只好用这样蒙昧的措辞来表达它的意思。
黑熊酋长搓了一下前爪，粗犷地吼道：“希望你没有亵渎神明，德哈克！一个人类，难道真有这样的神力吗？”
“我从不敢对祖心存不敬，而你，鲁莽的狗熊，你的怀疑正是对祖心怀二志的证明！”影狼酋长嚣叫起来。
黑熊酋长一声咆哮，紧接着就站起来要和对方决一死战。未等两兽离开各自的位置，在座的各兽俱是长啸不止，雄浑浩荡的齐鸣合唱令大地也微微颤动。它们恨恨地又坐了下去。
“孱弱的犬类……”
“愚蠢的穴居动物！”
夜豹酋长高声道：“愿各部和平，同胞们。”
黑虎酋长附和称：“赞成，我们必须团结才能在人类的铁蹄下生存。”
异化巨蜥酋长吐着舌头说话，把话题从种族歧视中拉回来：“让会议继续。德哈克酋长，你怎么证明你所言属实？我们已经七年没有再见过祖的降临了。而即便是七年前和十年前，祖的再临也是发生在你们的领地。”
提到此事，影狼酋长那张狼脸上露出虔诚的表情，蒙上了一层圣光：“真是荣耀的时刻啊，各位。祖拥有着人类的形体，但他却有着黑森林的气味；他乘风而来，从不施丝毫碍眼的光华来作装饰。他告诉我们，那个邪恶人类初次的到来和离开早有注定，这是虚空给予我们的试炼，我们欣然接受。然而，这一次，这个人类的突然回归，却是逆天而为的大逆不道之举！我们必须奋起反抗，才能守护神的英名。”
猿酋长道：“我认为祖形似人类是符合道理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机灵鬼！”黑熊酋长鄙夷地说。
黑铁犀酋长跺了跺脚下的黄土，几乎在地上踩出裂纹，道：“肃静！这是神圣的最高会议！——德哈克酋长，还需要补充吗？——很好，那么，请诸位发表意见，也就是，做出决定。”
“我认为德哈克酋长所言不虚。”
“这是上苍的旨意，我会带领我的族群将其贯彻到底。”
“进攻人类驻地，我们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我将与虚空同在。”
唯有黑熊酋长一如既往地暴躁，它撕扯着胸前的毛皮，怒道：“撕碎那些人类！”
听罢众人发言，黑铁犀酋长闭上了眼，一道气息呼出去，许久才吸回来，同时睁开了眼，双眸黝黑发亮，道：“很好，很好。今夜，我们将为了神道，踏平人类那些可悲的建筑。消灭那个渎神者，为祖而战！”
“为祖而战——！！！”
下午，射击馆。
楚轲耳戴隔音塞，手持一把格洛克-21，正对着一只三十米靶专心射击。楚轲还是挺喜欢这一声声枪响的。忽然一个人从后拍拍他的肩，一看是个俄罗斯小伙，也不认识，只是面善。他摘下耳塞。
“你妹叫你去外面一下。”
“你认识我？”
“道格拉斯维奇，”小伙轻声说，“认识你妹。”
楚轲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往外走，心说别人对他要么认爹要么认妹，还是托尼好……不对，得给楚怜打一剂预防针，别让这好好一个大闺女给这淫贼拐走了……楚轲这时思想活跃得赶上细胞分裂，出了射击馆的门，把漏出来的爆炸声关回屋里，瞪大眼睛四处看了一转，才在十几米外的一丛绿树间瞧见楚怜，她看起来怯生生的。楚轲知道，她从小怕枪，最不能听见枪响，过年放炮都怕，所以躲得老远。
“啥事儿？”
“没啥事儿，只是……”楚怜左顾右盼，才悄悄地、期期艾艾地说，“你……你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楚轲一听就觉着奇怪，兴许是打了会儿枪的缘故，脑子没转过弯来，愣说没有。
楚怜咬了咬嘴唇，追说：“真的没有，就好像……好像飞鸟预感到地震那样的感觉？”
楚轲差点笑出来，打趣道：“我没你这么好福气，身为人却有鸟知。你到底是怎么了？”
楚怜一跺脚，皮鞋跟儿不偏不倚地踏在楚轲小脚趾上，疼得楚轲倒吸气，然后她辫子一甩，走了。楚轲挠挠头，转身回屋里继续练枪。然而这时他怎么也聚不起精神，只打得六七环的成绩，总觉得有个搔痒的小虫在心头转啊转，可怎么也不知该往哪儿抓。这状态一直持续到睡前，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楚怜是正确的。她的确如飞鸟一般敏感，她凭着所谓弱者的神经质，在空气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但这是毫无根据的臆想，不能跟同学们说，不能跟教授们说；跟邵冰说吧，心里又不愿意，仿佛自己依赖着他，这是一种别样的矜持；她只能对楚轲说，希望兄妹同心，能理解她的感受。可惜楚怜如鸟，楚轲如木，没有那样脆生生的神经。
夜已深。
人皆眠。
今晚，托尼稀奇地没有睡在别的宿舍，D-404的三人熟睡中，都是被一阵阵警笛惊醒。
那是午夜前后，天色最暗的时刻，阴云缓缓飘过，遮掩了月光。刺耳的警报响起，那声从宿舍楼的天井里穿出，声大如雷。楚轲一睁眼，赛没睡似的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一边穿裤子一边推门走进客厅。这也可说是他的一个优点，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是睡不踏实，何况白天楚怜的话搅了他的心智，脑中更是如弦紧绷，仿佛这一天只待这警报声响。随后，安德烈也出来了。
“我听到外面有枪声！”安德烈说。
楚轲细细听之，才从长鸣的警报声里辨出远远传来的枪响，不是手枪，是自动步枪和机枪！
“好像出事了！”楚轲手忙脚乱地正要凑到窗前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哪料得一道黑影陡然罩上窗户，却是一头巨猿，白面獠牙，瞪着两只灯盏似的大眼，正发着两道红光，这眼神仿佛有美杜莎的石化魔力，楚轲定在原地，双腿再不听使唤，嘴唇几乎要打颤。安德烈也是如此。
那是什么怪物？！
山魈，被魔法污染而变异的深山猿类！为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退后！”楚轲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头一个想法就是要让安德烈退下，那么下一个想法就是和这怪物拼了，哪怕这次真是手无寸铁。但他忘了，他此刻并非孤身一人。
“吼——”山魈怒吼一声，举起猿臂就要敲碎玻璃冲进屋里。忽然一道金光射来，只听得一个脆响一个炸雷，霹雳照亮山魈脸上布满的白色绒毛，也击穿窗壁轰在它的胸口。它哀嚎着从四楼落下。绵延的警报声与愈加繁密的枪声交杂，听不着这百斤的出生落地的闷响。
“该退下的是你们！”托尼冲上前来，他已是一身黑色西服，这是魔力制成的衣服，也是他精心准备的战衣，每当发生突然事件，他都会启动身上的刻印，随后着装完成。
楚轲忘了，他的室友，可是战斗科学生中的最强之一，托尼·罗切斯特！
托尼神情凝重，学院从不轻易拉响这个频率的警报，这是最高事态专属的最危急警报。他知道情势已经严峻到学院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楚轲想起了白天楚怜的话，恍然大悟，叫道：“是黑森林生物入侵！”
托尼双手打开两扇各色纸牌，犹如双枪在手，道：“拿上枪，准备跟我走。衣服也披上！”
学院允许学生在审报后私有枪支，安德烈赶忙回屋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只黑色的USP，但楚轲没有。托尼皱了皱眉，很不满地说：“希望你的本事能支撑你赤手空拳打出去。”接着踹门而出。
三人由托尼领头，安德烈殿后，快步冲过D403、2、1，有的房间的学生已经出来了，有的还要他们冲进去叫出来。再遇到趴在窗户上的山魈，托尼就甩手一发纸牌，将其击杀。这是托尼的独门绝技，通过在卡牌上预先施加印记形成咒印，使用时注入较少的魔力启动上面的微型魔法阵，仅凭物理接触就能发挥足够的威力，动能等同于九毫米子弹。
一片混乱中，楚轲只觉得头顶应急灯的灯光昏暗且摇曳，满地是破碎的玻璃片。等他们下楼时，队伍已经扩大到六十多人。然而他们停滞在底楼，不敢冒进。
黑森林生物们智商不低，它们席卷这里时摧毁了所有的路灯，外面是漆黑一片，很多新生们还没学过夜视，根本看不出多少怪物掩藏其中。而像托尼这样的二、三年级生，开启夜视魔法后，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兽群，如同潮水，正在校园的每一条路径中奔涌。
托尼的双眼发着蓝色荧光，他咬唇窥视着周遭，就算是对他来说，这场面也太宏大了。
“我们有多少枪？多少黄阶以上？”托尼俯身，轻声问身旁的二年级生，生怕引起楼外野兽们的注意。
二年级生爬进人群，清点之后回答说：“二十八把手枪，六支冲锋枪，三支步枪。黄阶……”他咽了口唾沫，“八人。”
“靠……不足六分之一。”托尼这才想起来，这是一二年级的宿舍，只有他是三年级生。托尼还来不及思索对策，前方至少二十条影狼转向冲了过来，其中还有几头黑虎夜豹！它们的眼睛放射着饥馑的光芒，它们的四肢呼啸着腥风。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它们转瞬就能冲进屋内！
“射击！”面对节节逼近的兽群，托尼大吼着下令。
十多口枪凑上门口窗口向外吞吐火舌，火光照亮墙体，霎时打出的一片弹幕，扑向前方，一枚枚铅弹飞旋着敲开怪物们的脑壳，或是击穿它们的心脏，若非击中要害，它们还能继续勉力冲锋。见状，托尼如同撒纸片似的将手中卡牌尽数击出，在空中燃起红蓝金紫各不相同的耀光，接着一道道飞牌化作的弧线或是击入体内，或是体外炸裂，来袭的兽类招架弗得，纷纷退开。
“他们怕了我们！”一个学生战栗着叫道。
“不！”托尼从怀中再取出一扎飞牌，“他们在调整阵型！”
是的，这些怪物退后的原因，是让抗魔力更强的黑熊、野猪们走上兽群的前锋。这些比影狼夜豹更为坚韧的动物不仅能承受子弹和魔力弹，甚至能挡下咏唱魔法的攻击。看！连续十余发9mm弹命中那头黑熊的胸口，但它依然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托尼暗骂一声，甩出一张红牌掀飞它的脑袋，这才让它缓缓倒下。
安德烈一边架着枪不停地射击，一边大声吼道：“我们得让枪手们组成梯队，不能让火力中断！”
托尼扳过他的脸，斥道：“你以为我们的子弹能支撑多久？别傻了！趁现在冲出去！”转身朝所有人声嘶力竭地下令：“我往哪儿跑你们就往哪儿冲，法师枪手全跑在最前面，攻击集中。其他人——全TM给我跑出一百八十迈来！我可不会管掉队的傻×！——听懂了吗？！”
众人齐喊：“了解！”
“给我冲！”
来自俄罗斯的学生们充分发扬了先祖的赤色精神，高叫着“乌拉”手撑过墙，人群向兽群突进。
托尼随之又是飞牌齐发，这次的数量是前次的三倍，好似一个孔雀开屏，姹紫嫣红流光溢彩，凝集了魔力的卡片化成光束射向一头头怪兽，爆炸，燃烧，哀嚎。被击中的怪物无一不是全身发出熔岩般的光色，最后甩动着四肢倒下，只作一滩灰烬。一时间楼底是一团团的红莲绽放，乘此机会，人们一涌而出，他们并不知方向，只是跟着他们的英雄——托尼一起狂奔。
他们穿过了一片树林和一条长廊，途径一栋宿舍楼，到处都是怪兽和枪火。前方就是校园的主干大路，沿着它可以逃到地下研究院的入口，寻求庇护。突然，带头的托尼停下了。并不是他们安全了，实际上，四周的黑色野兽依然如虫潮般包围着他们。而是前方，出现了连托尼也没把握一击放倒的敌人。
黑铁犀——
三头长着犄角的黑铁犀晃晃悠悠地从大路的那头走来，像是迎面而来三座小山，几个学生试着朝它们射击，火线直击它们的脑袋，但微微发光的子弹在它们坚硬如钢铁的颅骨上一跳，便没了踪影。两个黄阶法师飞速开始了咏唱，四节咏唱发出魔法威力有限，但这时也没得挑拣。一轮魔法阵在他们身后亮起，紧接着喷涌出一道炽烈的雷光，那电蟒在空中打了几转，陡然扑向那三个山包。只见光芒溃散，黑铁犀摇头晃脑，竟毫发无损！
眼见它们靠近了，身后的野兽们也追了上来。托尼正要掏出自己的王牌与之一战，忽然那头燃起日冕般的烈焰，煌然照亮一片，随之而来六发流星爆炎，一枚枚轰在人群周围，立时地面崩裂似一个岩浆迸发，众人惊呼着抬臂躲闪，只有托尼垂首不动，双眼炯炯，任烈火映照脸庞。炙热的火光散去，十丈内，再不见一丝兽踪，仿佛一瞬便全部灰飞烟灭。
“这……”安德烈微微咂舌，至少是青阶。
“那是浩特教授，专攻印记。”托尼说着，领众人穿过一道绿化带，只见一个身穿红袍，长须凛然的老人一手持书，一手在草地上用星火来灼烧，口中念念有词，原来是在刻画魔法阵。身边是两个身穿黑色战斗服手持枪械的士兵——他们是学院的护卫，也都是学院的毕业生。这身衣服让楚轲想到……额……ODST。
浩特教授停下了活儿，对众人说：“各位莫惊慌，这是兽群入侵了校园。学院已经派出了包括我们在内的三十多个战斗组，我们会全力以赴保护你们。”
楚轲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此刻月光已经明晰，隐隐约约又见野兽接近，他说：“难道留在这里？我们不可能在包围网笼罩下的旷野中生存。”
浩特教授也感到新一波的敌人快来了，赶忙接着画起法阵来。这魔法阵虽是临时布置，但半径也有五米，四层同心圆，每一层都有近二十个字符，着实复杂，因此也才有足够的威能，能击杀黑铁犀这般皮坚甲厚的怪物。
教授身边的一个士兵说：“计划上来说，必须等另一个战斗组到达这里，我们才能开始向地下研究院的入口移动。那里很安全。”
地下研究院，负一层。
学院院长，研究院院长这两大领导此时都不在校内，紧急指挥的工作竟落在了邵雪的肩上，理由很简单，校领导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魔法师，这时都加入了战斗组前去营救学生，只有少数人还留在这儿指挥战斗工作。
每个战斗组都由三位战斗型魔法师组成——一般是绿阶，在战斗时，一人释放魔法，两人使用枪械，高效、专业、强大，不仅在世界范围内闻名遐迩，连国家军队都有意效仿，奈何想短期训练出三个精通枪械、格斗的魔法师，难！但邵氏学院可以，因为我们有至少四年的时间。
邵雪的面前是一台嵌在盒子里的手提电脑，屏幕上是整个校园的平面图，闪烁着上百的蓝点和成千的黄点，以及数不清的红点。一旁，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魔力辐射状地向外放去。他的额头贴着四片电极，导线连在邵雪的手提电脑下。此人系研究科机械系教授欧比，他在校园内布置了许多小型的魔法印记，通过它们增幅他的魔力，使他能够探查到校园中发生的一切，同时，他又将得到的数据以平面图的方式成像在电脑里。他是学院的雷达，是学院的观察者，是学院陷入黑暗时的灯塔。
他们身边还有一部无线电通话机终端，令人绝望的吼叫不时从中传来。
“我们被包围了！包围了！请求支援！”
“有怪物从我的头顶……”
“这里是E-4战斗组，我们看到A-2战斗组全灭！A-2完蛋了！”
“该死……这里是-Z1战斗组，就剩我一个了，我受……啊！！！”
最令人悲哀的是，其中很多部，已经再也得不到讯号了。
他们可都是学院精心栽培，不计成本教导出的，优秀的战斗型魔法师啊。平均年龄不过三十岁的他们的生命，正在兽群铺天盖地的攻势中一一消亡。
三人一组的战术小组在小规模对人作战中的确优势明显，但邵雪错误地把这份优势代入到了反击黑森林种群的战术公式中。没有战斗科资深教授的带领，仅凭由三个绿阶战斗魔法师的小组以反恐的经验去和浩瀚如汪洋大海的兽群战斗，无异于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各组依命令行事，竭力保护学生安全，死不足惜。”
邵雪冷漠而麻木地说道，面沉似水。并不是对他人的牺牲毫无动容，并不是用他人的生命来做慷慨。只是无助，无助中选择了坚强。似乎只有这样冷酷的做法，才能保护自己的自信和高傲的尊严免于在黑暗的深渊泥潭中消泯的命运。
她一向自恃天才，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一个研究魔法的天才。她能感受到魔法的呼吸和脉搏，但完全把握不住战局，何况此战敌众我寡。
派遣战斗小组前往宿舍区营救学生，这本是记录在学院应急手册上的战术，但显然不适用与现在这样的超常事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邵冰从走廊那头一路闯了过来，身上不乏伤痕，右手紧握一把银色的柯尔特，“我看到很多战斗组在各自为战！为什么不集中到一起！”
他刚刚才在战斗组的护卫下从宿舍区赶回来。途中，满目疮痍，还有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如山。时不时照亮天际的爆炸性魔法的光芒，也很快被黑暗湮没。警报早已停下，枪声、吼叫甚至是哭号都清晰可辨。宛如回归战争时期。
是的，这里，已然成为战场。
邵冰看着邵雪和欧比，无明业火三千丈。他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尽管在死亡作为燃料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尽量“小声”地说：“邵雪，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邵雪摊开手说：“如你所见，黑森林怪物们在岗山集结，然后袭击了我们。我按照应急手册执行了战术指挥……”
邵冰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抓起邵雪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提起，两眼瞪圆，绽裂血丝，他咬牙切齿地说：“那是针对恐怖袭击设计的应急方案，现在情况可不一样。”
邵雪微微错愕，在她迄今为止的印象里，从没见过这样的邵冰。他总是自然地平静，或是做作地滑稽，但现在，怒火灼烧着他的心尖儿，他俊秀的脸因为仇恨的铭刻而扭曲。
“是的……我们伤亡惨重，但是救回的学生已经一半了，公主也安然无恙……”
咚——邵冰把邵雪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他痛恨邵雪直到现在还装着一副大人的冷静样儿，要是她肯像孩子一样乖乖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让任何一个更有战斗经验的人来担当指挥，也许情况还不会这么糟。
“听好了！所有战斗组听好了！”邵冰撇下邵雪，抓起步话机在通讯中怒吼，“打开战术地图，根据我的指挥，使用火力压制装备，前往目标区域进行驻防！”
“你是谁？邵雪呢？她是校长的女……”
“格老子我就是你们那天杀的邵市长的儿子，所有人不想死就闭上（哔——）嘴听我指挥！C-4战斗组，前往F-6点；A-6战斗组，前往I-7点……”
浩特教授放下步话机，耸了耸肩，说：“他脾气真的和发起火来的邵市长一样坏。”
楚轲的脸有点抽抽，他从没听邵冰这么发自真心地爆粗。
“他刚才说让你们到A-3点，那是什么？”安德烈问。
托尼取出一卷地图，说：“战术地图上对学校的每个区域都做了编号，以便发生战斗时进行指挥。”
通讯器报完了各个战斗组的设防点，又说：“所有学生，不要再到研究院了，我们撤到地下车站，乘列车逃离这里！”
托尼点点头，说：“全都躲进地下研究院毕竟不能保证安全，乘车离开就万事大吉了。”
浩特教授担忧地说：“他似乎没有安排战斗组随学生们一起行动，你们行吗？”
托尼笑了笑，道：“只要别再碰上黑铁犀，我带他们到地下车站，绰绰有余。”
浩特教授看着他，两眼发亮，抚须悠然道：“可惜你是好驹不拉犁啊，不然真想当你的导师，唉……好了，我们要赶去目标点了，你们小心！”
“你们放心！”托尼一声高呼，两拨人分道扬镳。学院内依然是茫茫兽海，高耸的建筑物上，爬满了山魈和巨蜥，黑铁犀带领着一众豺狼虎豹扫荡一处又一处宿舍区。离天亮，还有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