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矮人(1 / 1)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床了。呼吸着早上清冷的空气,心里却几乎燃烧起来。

坐在前往铁林的公共马车上,索洛尔仍然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竟然真的踏上了追寻梦想的道路。他激动得手心全是汗水,大剑裹着灰布,抱在怀里像是抚摸情人一样地不断摩挲着。

然而马车缓慢的速度和天上越发热烈的太阳终于让他慢慢平静了下来。看着马车靠背的扶手上眼熟的浮雕纹路,索洛尔这才发现这架公共马车竟然也是出自远行者马车行,或许这些粗糙的浮雕还是自己雕刻的。

马车上坐满了人,一个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一路上时常哭泣。道路颠簸不平,尽管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保持平稳,小孩子却还是哭得厉害。

索洛尔从兜里摸出一块硬糖,递给那位正焦急而无奈的少妇。她看着少年露出感谢的神色,小孩子嘴里吃着甜蜜的糖果,果然不哭了。

结果这一车的人几乎都松了口气,驾车的车夫都回头赞了一句好办法,以后车上得常备些糖果零食,搞得索洛尔哭笑不得。

快到傍晚的时候,马车才算到了地方。看着黄昏中那座巨大的城市,越来越近,索洛尔的心不可抑制地又激动起来。

站在马车站点,来来往往的人流涌动,同车来的旅客不大会就散了个干净。索洛尔深吸一口气,费力地将大剑背在背上,开始四处打听那个叫做“钢铁火花”的铁匠铺。

铁林城是一个大型城市,是王城西南方向的屏障,这里有大量驻军。周边有不少金属矿藏,每年为王国输送大量的金属,是王国几个重点金属产地之一。城市的西城区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终年不停的运转、燃烧,无数烟囱不停地喷吐浓烟,所以铁林是全王国最脏的城市之一。据车夫说,在铁林走一圈,可以在身上抖下一小撮烟灰。

下车的地方是东城区。他根本不知道,矮人去看望老侏儒的时候那都是10年之前了,而那时的铁林城甚至还没有东城区。所以出发之前老侏儒告诉他的信息是做不得准的,导致现在索洛尔压根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

问了好几个人才弄明白,现在应该去西城区,也就是老城区。

铁林城的规模要比王城小得多了,但是这个“小”对索洛尔来说仍然大得很。茫然地站在街口,他终于感受到了除了激动之外的情绪——迷茫。

索洛尔只是一个青涩的、没出过远门的小伙子而已。仅仅一天,他就想念起了那个臭脾气又不靠谱的老侏儒,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不知所措。

他背着那把大剑,走到入夜才终于找到老矮人的铁匠铺。这时他已经又累又饿,心情糟糕透了。一路问过来,见到了形形**的人,有的比较热心还好,更多却是不耐烦的白眼。少年人刚出发时的热情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拄着大剑站在铁匠铺门口,左右打量着这个让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地方。周围都是一些作坊,而矮人的“钢铁火花”就在街头,想来生意一定不错。这个时候已经打烊了,门上的牌子竟然还是魔法制品,在入夜时分仍旧保持常亮,估计一定得花不少钱。

绕开门口将熄的火盆,他敲了几下门板,等了一会就有人的脚步声传来。令他诧异的是,开门的竟然是个人类小伙子,年纪比他要大一点。

“嗯?现在太晚了,我们已经关门了兄弟,打造东西的话请明天赶早吧。”这个人说着就要关门。

索洛尔一急,连忙按住大门:“那个。。。那个。。。我来自萨马瑞甘,来找吉让叔叔的。。。他的朋友是我养父。。。”

由于紧张加急切,他这通混乱的答话让那个年轻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好歹听明白了这位小伙子应该是矮人老板的熟人。于是他热情地将索洛尔迎进了门。

前厅挂着不少武器和护甲,在昏暗的气氛中仍然闪烁着锋利和坚固的光芒。索洛尔一边跟着年轻人走一边左右观瞧,心里不禁又热切起来。

“嘿,我叫博朗,是吉让大叔的学徒,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我们几个学徒打造的,吉让大叔的作品现在已经很少摆在外面了。”前边领路的年轻人看出他的激动,于是笑呵呵地搭话。

“啊,我叫索洛尔。这些武器都是你们打造的?好厉害啊!”索洛尔一听顿时对他大为崇拜。

“哈哈,吉让大叔说我们的技艺在这里或许算是不错,但以他的眼光来看,我们还离出师早着呢!”

两人聊了几句,就到了后院。一进院子索洛尔就感到热浪袭来,靠北有一座巨大的火炉,里面火焰还在燃烧,发出布匹抖动一样的声音。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看来正在吃晚饭。

坐在把头位置的是一个矮人,古铜色一样的肌肤,精光闪烁的小眼睛,健硕的肌肉和一脸络腮胡子,胡须上还编着辫子,用不知道什么材料打造的小环拴着。此刻这个矮人正看着索洛尔,油亮的胡子上沾满食物的碎屑:“怎么了博朗?这是谁?”

天哪,这声音简直洪亮极了,索洛尔纳闷他那矮小的身体里到底是怎么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的。博朗给他说了几句,就示意索洛尔自己和矮人交代。

“呃。。。吉让叔叔,我来自萨马瑞甘,扎耶德的养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矮人就已经大笑着跳下了高脚椅。一把抓住他的手边往饭桌拉,边朝着另一个学徒叫道:“席格,你去再拿副刀叉!”

然后他自己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将索洛尔按在上面坐好,才说到:“我知道你,索洛尔!你光屁股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呢!扎耶德那个老混蛋怎么样了?来来,边吃边说!”

他给索洛尔割了一大块面包和更大一块烤肉,嘴里还大声说着话。看他几个学徒的样子,显然早已习惯了他的大嗓门。

索洛尔听着这个矮人口无遮拦的话,有点囧,也感到亲切,刚来这里时的拘束迅速就被矮人的热情融化了。于是赶紧对付晚饭,嘴里因为塞满了食物,呜呜啦啦地说:“扎耶德还好,但是前几天收到一份讣告,格里夫先生去世了,这对他打击很大。”

老矮人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麦酒:“这事情我知道。当年格里夫和扎耶德的关系是最好的了,可惜。。。唉算了,不提他。我看到你的大剑了,是格里夫的吧?”

听到矮人提起大剑,索洛尔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吃了,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是的,扎耶德说给我用了。对了吉让叔叔,你有门路能让我学习剑术吗?”

几位学徒虽然看起来都粗手粗脚,但他们对吉让的尊敬是看得出来的。眼见着叔侄二人要聊起事情,于是他们纷纷加快速度,赶紧吃饱回去自己的卧室了,博朗还对他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剑术?你想成为一名剑士?”吉让走到大酒桶旁边给自己又打了一杯麦酒,吸掉上面浮着的酒沫:“我倒是还真的认识几位武者,但是你可做好了准备了,要成为一名剑士需要付出你所想象不到的努力和艰辛。而且你现在这个年龄还是稍微大了那么几岁,恐怕更需要艰苦的磨练。”

索洛尔眼睛已经亮得发光,他甚至身体都微微前倾,激动地大声说道:“当然,吉让叔叔,我早就作好准备了,我不怕苦难!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伟大的剑士。”少年人的热血和朝气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吉让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固执的年轻人,大笑中他倒是很赞成索洛尔的理想。说身为一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去追寻梦想到老了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简直说到了索洛尔的心坎里,倒是让他对这个粗豪的矮人有点刮目相看。

于是索洛尔就在吉让的铁匠铺落脚了。他的力气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但是在这个全是大汉的铁匠铺来说就微不足道了,铁匠的活计他根本做不了,只好帮着他们做一些杂活。

另一方面,吉让也在帮他打听着消息,希望能给他找一位优秀的剑术老师。

铁匠铺地方够大,三个学徒和索洛尔自己都有一个独立的卧室;吃饭方面,那根本就是酒肉管够。用学徒席格的话来说,尽管索洛尔算是比较能吃了——但和他们一比,索洛尔的饭量也就够他们垫个底儿。

由于天天帮着他们搬动煤炭和铁锭之类的,工作量其实也很大,而且基本都很重,一段时日过后索洛尔的身板倒是更加强壮了。

吉让的想法和老侏儒不谋而合,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希望他跟随着学习铁匠的技艺。他说索洛尔明显是一个打铁的好苗子,奈何少年的心里只想着剑术的威风。

看得出来,吉让很是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博朗、席格和里维斯三个学徒也对他很好,经常会开他的玩笑,所以不久他们几个年轻人就打成了一片,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陌生感。

尽管索洛尔不愿成为铁匠,但也常常帮助他们做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打铁的活儿。因为吉让告诉他,这样可以锻炼他的臂力与腕力,这对他学习剑术来说,好处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优秀的剑手都会了解一些锻造的技术。吉让嘲笑他,格里夫留下的剑,如果他连拿起来都费力,还是趁早不要学剑术了。

这话让索洛尔气坏了,于是他更加努力地做杂活,每天把铁矿石、工具等杂物搬来搬去,力气着实涨了不少。吉让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很有那么些天赋。

索洛尔身体的优势,矮人是看在眼里的。尽管年轻人志不在此,但是矮人还是教了他很多锻造知识,而他学得也很快,这让矮人铁匠数次叹息。

值得一提的是,里维斯——吉让的三个学徒之一,今年已经24岁,在他少年时期,曾经接受过系统的剑术学习,也差点走上真正的剑士之路。他来自北方边境的一个小村,那里常年和银月帝国军事冲突,王国在那里布有很多道防线。里维斯由于常年战火的缘故,加入过当地的民兵组织,甚至曾经协助军队运输补给,算是经历过战火的人。

索洛尔与学徒们关系很好,里维斯平常话不多,但知道他的志向后对他知无不言,告诉索洛尔很多有用的经验。

从里维斯的眼中看得出来,这位大哥心里其实很遗憾、不甘的,他也想成为真正的剑士。但是他没有索洛尔一样的条件,他的家族在战火中消亡殆尽,他现在的工作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大半薪资都要寄回北方的家里。

半年后,铁林迎来了冬季。在第一场雪落下的同时,索洛尔也收到了来自吉让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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