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李华此刻脑海中只回荡着这一首诗,倒并非天台真就有多高,目测也就30多米,远远赶不上李华亲自督建的武馆临街楼的高度,但是依然带给她危楼的感觉。
30多米高度的天台是个梯形,随着高度的提升,面积渐次窄小,方方正正、纯实木制的楼梯之字形围绕上去,梯形的最上面,就是为小皇帝量身打造的祈雨的天台。
钦天监的监正姓付,监副姓郑,称呼起来特别拗口。而且郑监副整个人仙风道骨,很符合这个探测天机的职位。付监正呢?却是位特别接地气的油腻大叔,肥头大耳,肚肠满满。
本来是要两位大人亲自引领太后和小皇帝登上天台的,油腻大叔付监正却耍了小心眼儿,在天台下面直接把郑监副给支走了……
结果走了没到第四个阶梯之字形,油腻大叔就捱不住了。
别人累了是流汗,他累了,是流油。恰好又赶上天气热,那模样简直没法看了,浑身汗湿呼哧带喘。
可以想象得到,搭建这个天台,付监正肯定没卖多大力气,最起码没有亲自监工。偏偏这厮又不愿意让郑监副专美于前,想把搭建天台的功劳给抢占了。
太后的脸色早就变了,这就是他儿子的臣子……
“付大人,你身娇肉贵,且回去吧。”
太后这意思,风雨欲来哈,像是不想再纵容下去了。
“母后,您也回去休息吧,儿子跟师父师兄一起上去。”小皇帝半眼都不想去看那个脑满吃痴肥的付监正,他这个时候也是一身的汗,原本就长得白胖,又刚刚开始接受武功训练,体能自然很差。
做儿子的孝顺,太后也确实劳累。虚扶着林嬷嬷的手臂,被春喜引领着,下去。
付监正看看根本不露一丝眼风的皇帝,哭丧着脸,追下去了。
现在就剩下李华带着三个徒弟,勉强又往上攀了两圈,李华的衣襟忽然被拽住。
是养尊处优的小皇帝。
现在身边没有外人,他也不用装作坚强,哭唧唧的说道:“师傅,我腿软,我眼晕……”
小宝和石头还能挺下去,尤其是石头,穷苦出身,时常上山砍柴,体力棒棒的,在这三个徒弟里面武功也是最好的。
李华回过身,仔细打量小皇帝,发现他脸色煞白,不,是白中泛黄,一点血色也没有了。腿软,不但软,还在发抖,难为这孩子,坚持到了这里。
“不要往下看,你这是恐高症。”
恐高症,在大齐也是个新名词。大家都不懂,这个病症只当是某个人胆子小罢了。
小皇帝自己都羞于启齿,才坚持了这么久。
“如果实在受不了,就下去吧。”
李华说的很简单,但是,这个天台本身就是给小皇帝打造的,难道永远不上去吗?那又要在何处祈雨?
这处境实在是为难。小皇帝拽着李华的衣襟,闭眼,睁眼再闭眼,下决心咬牙坚持:“不能下去,我再试试。”
好在,钦天监做的这个天台,楼梯上有扶手,暂时没有摔到地面的危险。
小宝在另一侧牵住了皇帝的手,他们两个年龄接近,身材也差不太多,都是这样白胖白胖的,小宝为了参加今天的拜师仪式,专门穿了昔日纨绔少爷的衣服样式,丝绸,白色刺绣。小皇帝照样穿的是皇家的本色,金黄色。
一黄一白,差不多高,越看越像亲兄弟了。
李华跟在他俩身后,随时准备等这两人走不动的时候,就提溜上两把。
纵然按照李华嘱咐的,不再往下看,爬到中间的时候,小皇帝一个没忍住,弯腰吐了。
这个时候就发现,一直像隐形人一样的二师兄的优势。刘石头依旧不做声,却不嫌脏,不嫌累的,给小皇帝擦拭污物。
小皇帝非常尴尬,眼里含着泪,身子晃悠悠,却还在坚持着往上攀爬。
“让你二师兄背着你上去吧。”
李华只能这样安排,小皇帝年纪虽小,但极有个性,这个祈雨的天台,爬也要爬上去的意思。
皇帝这般受苦,李华却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波动。
或许暗卫们都在地下,正仰望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吧。反正,天台内外一览无余,没有别人的身影。
李华决定先下去跟太后商议一下,小皇帝确实是恐高症,即使被别人背上去背下来,在天台上呆着祈雨,也终究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你们上去瞧瞧就下来,千万注意安全,有事就直接喊一声。”
李华是很放心的,这是在宫里,下面又有暗卫,明处也有御林军,不会有什么问题。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跟太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太后的样子,比皇帝还要坚持。
“哀家知道,这是难为了皇儿,可是,做皇帝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天台都搭起来了,京城周边大旱,本来舆论就已经很严重了。我做母亲的,必须得亲手把他推上去,再苦再难,皇儿责无旁贷。”
“或许我们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没有恐高症的人不知道,站在30多米的高台上,感觉有多么痛苦……”
“李师父,我知道你一心为了皇儿,这事就这样定了,再痛苦,他也得做。”
太后肯定是心疼儿子的,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如果太后知道,把儿子放在30多米高的天台上,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更多的波折,会不会后悔呢?
就连李师父都没想到。
三个师兄弟终于攀到了天台之上狭小的空间。小皇帝害怕到浑身抽搐,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事儿实在是为难,纵然小皇帝一心想要留在天台祈雨。
小孩子在一起,总是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东西,成年人的思维可能觉得无法理喻。小宝把嘴巴凑到小皇帝的耳朵边轻轻地说道:“三师弟,没事儿,大师兄可以替你。”
小皇帝一下子就精神了,他睁开眼睛,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