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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入城(1 / 1)

12.

顾九同握紧了手中的骑兵弩,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站在叶青侯的身边。

叶青侯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认可了他的行为。祁国每一个男孩都会踏上战场,连公侯子弟都不能例外,这是北地最古老的传统,既然生来是战士那么每个人都有战死的权力。白七和唐汐却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他回头看了一眼唐汐,那飘逸出尘的青年还骑在马上,默然地看着渐渐逼近的人影,马头仍然向前,他垂头蹙着眉跟叶青侯对视,那一瞬叶青侯觉得他像是有话跟自己说。

在他身后,白七张着两只手,要上马又禁不住腿软,他带着的两个伙计顾不得他,已经跑了。

“快走。”叶青侯皱起了眉,低声催促了他一句。

唐汐的手缓缓地带动缰绳,他骑的是方才死去武士的马,那是匹好马,也许会带给他自己一线生机。可是他的动作很慢,马蹄在原地踢踏着,慢腾腾地转过马头。

叶青侯忍着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耳鸣,看一眼唐汐的背影,手指慢慢地抚上他那柄修狭的古刀,狠狠心转过身来。他的视线清晰一会又模糊一会,影影焯焯看见前方路上的一队人马,来的极有气势。不像是来暗杀掉祁国公子,倒像是出来打仗的,他听到战靴整齐踏地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和甲胄摩擦的声音。

甲胄摩擦的声音?

叶青侯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不会有人这么耀武扬威地在帝都附近杀人。有一瞬间他升腾起一点希望,这里就快到都城了,或许是皇上使人接应,那么就是说皇上果真有意止息祁国颍都的围困。

他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对不对,祖父去世以后,他就不再被获准旁听将军国相们在殿上议事。

他只知道,以如今皇室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一道诏书就令诸侯罢兵。可是那些神秘现身在颍都里的帝都钦使不知怎的,让父亲相信只要他肯派世子到帝都,以明效忠皇室之心,颍都之困便可化解。叶青侯对于自己的作用一直半信半疑,在他看来把他送到黎国去当奴隶兴许能更管用些,但是他又知道即使是祖父,也曾将公主送到帝都去换取了什么。

叶青侯还想不清楚,脑后就响起了更清晰的马蹄声,他惊讶地回头看见本来也没走出多远的唐汐带着马又回来了,“青侯,是猛虎蔷薇旗。”

叶青侯怔了一下,定了定神向来人处望去,一面黑底的大旗刚好被风展开,旗面上一只斑斓猛虎正在细嗅缠绕在旗缘上的蔷薇藤,狰狞的萧杀与血色的哀艳同时绽放。定都青平城的开国君主,曾打着这样的大旗跟他的铁骑一起纵横九州。

“是羽林军?”叶青侯喃喃低语,“怪不得穿着甲胄。”

唐汐翻身下马,站在叶青侯的身后,顾九同松了一口气,收了弩箭后退一步,也站在叶青侯的身后。叶青侯把他的刀拄在地上支撑着他失血过多的身体,借着这个自然的姿势,他的手还是握在刀柄上。

来的是一只大约两百人的队伍,整齐地穿着同一制式的甲胄,一定是定期保养上油,在树荫下反着日光,看起来威武雄壮,后背漏风的叶青侯不禁有些羡慕他们。走在前头骑马的有十几个人,当中是一个年轻将领,身量很高,体态修长,神态温和。叶青侯毫不客气地望着他的眼睛,他立即随和地还以微笑。

只是这迷惑不了叶青侯,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军官一定是个将军,不是因为他眼里有什么夺人气魄,而是因为他身后那二百人穿的可是沉甸甸的骑兵盔甲,还能在地上走得精神抖擞,不是当着大将军的面,可能么?

叶青侯拄着刀一言不发地望着来人,后者似乎越来越觉得有趣,脸上的笑容犹如渐明的日光攀过山脊一般渐渐绽放。

“颍都世子么?”那将军笑着高声问道,口里不算恭敬,可是叶青侯听着也不觉得是挑衅或是轻视。将军望着那个从没将手离开刀柄的少年,似乎从那倔强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好笑的东西,他笑出了声,“看来是了。通往帝都的这几条路上已经一连死了七个少年,世子再不来,廷尉张大人怕是就要被御史弹劾了。”

他说完下马,叶青侯只分开了一点心思,去看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磕在腿甲上的那柄重剑,玄色的剑柄上一样铸着古老的铭文。

将军下马便一扫轻佻,恭恭敬敬向叶青侯施礼,“车骑将军沙晏,拜见世子殿下。”

叶青侯没有还礼,他要是离开那柄刀就要倒在地上了。可是沙晏这个名字他是记得的,祖父在跟诸侯联军的最后一战中曾跟一个叫沙晏的人交过手,那时候祖父已经是个老人了,那人不过就是一个出仕诸侯国的青年,官职才到副将。可是这个名字,祖父说过几次,后来他的姑姑恰恰就是经他护送入帝都的。

统御羽林天君的年轻将军没得到回答,含笑询问地看了看叶青侯左右的两个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只好继续说下去,“末将正巧练兵路过此地,自当护送世子殿下入京,圣上……”

正巧?叶青侯的脑子里稀里糊涂地重复着他的话,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要点,可惜满眼萤火虫飞舞,张开口一句话没说出来,喘了一口大气,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像流沙一样迅速消散流失。沙晏还兀自说着,祁国世子直挺挺地趴在了他的脚下,他愣了半天才明白人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他蹲下身,手探到叶青侯的腕子上摸了一把脉息。

“沙将军。”有人轻唤他一声,声音里凉凉薄薄。

沙晏抬头,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热的人冒汗的秋日头下,被那一眼看过就犹如被桶冰水兜头倒下,冷得人脊骨发麻,那双琥珀色的眼珠里仿佛藏着幽冥河水的潋滟,沙晏猛地想起多年以前,他在只剩下他一个活人的战场上苏醒过来时看到的萧索寒烟。

唐汐俯身伸出手来,沙晏手一松离开了叶青侯的手腕,那一瞬间他的手甚至有移向剑柄的冲动,好在他立刻止住了。唐汐也不过就是去扶叶青侯。他转开眼,沙晏身上那种衰寂苦寒的压力立刻空了,四周还是秋热,他的汗一下从毛孔中迸出。

“你是谁?”他问,脸上又恢复了微笑。

唐汐刚扶起叶青侯,正将他搂在怀里,“小人是世子的侍从。”说着抬头一笑,媚眼如丝,哪里有半分萧杀。

沙晏点头,回头吩咐兵士去想办法做副担架来。这边顾九同也帮着唐汐将叶青侯扶了起来,沙晏身后的几个人听到吩咐立刻转身行动,熟练地砍了树枝加上衣服做成一副担架。沙晏也不怎么把心放在受伤昏厥的世子身上,趁着这个功夫信步走到武士的死尸之间,且走且看,最后站在树林里沉思了一会。

副将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一样站着,像是习惯了将军发呆。他回过头,看着副将笑道,“久不打仗,我的胆子也小了。”

浓眉大眼的副将一脸憨直,惊讶地挑起眉。

身后几名亲兵始终跟随着,正在搜索他看过的尸体,沙晏看见了笑骂道,“你们几个笨东西,怎么教你们的。就算他们是哪国的斥候,难道在都城里杀人还会随身带着身份文牒,等着你们日后追查来历吗?从死尸上追查线索这活你们做不地道,派人留在这里看守,等廷尉署的人来勘察就是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去,叶青侯正被放上刚搭好的担架上,沙晏意外地发现那世子睡着的时候面容竟然很是清秀,他醒着的时候一双瞪圆的眼虎虎生威,还真是让人很难留意到他原本生的文弱。

文弱……却能以一个少年之力同时击杀七位成年武士么?沙晏沉吟着,那些尸体上致命的伤口都是同一把刀留下的。

“将军。”是那个世子侍从的声音,沙晏又是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他转过脸去,注视着唐汐,唐汐在手握杀人剑的将军面前眉眼都温顺,笑着说道,“将军,世子这一趟入了帝都,是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并非奉旨迎世子,鸿胪寺具体如何安排我还不十分清楚,似乎听说陛下前些日子名人修缮了旧日诸国在京的府邸,在紫阳街,离皇宫不远。我已经派人飞马回去报信,想来在我们入城之前宫里应该已经传旨召太医到世子下处等候。”沙晏缓缓说道,“只是世子入城毕竟仓促,陛下未必知道这里的情形,或恐一时调防不及,我会派兵日夜守护世子,直到圣旨下来。”

唐汐低头笑着道谢,“如此,小人代世子谢过将军。”

沙晏不再说话,转身上马,队伍掉过头向着青平的方向开拔。他在马上留心多看了那侍从一眼,见他随在担架旁边步行,将世子的刀抱起来交给另一个军士模样的随从,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世子的手轻轻抚摸,俨然就是那少年的禁脔一般。

沙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种种猜测都被那暧昧动作推翻,又想那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大模大样地带着男宠进京为质?要不是听说世子只有十七岁,他还真要为他这潇洒气魄折服。

远处,山势舒缓连绵,枫树林到了头,青平城就伫立在傍晚的薄雾之中。这支步行的骑兵队伍在日暮时分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开进了青平城,叶青侯错过了欣赏这座天下第一城的机会,也错过了作为世子抖擞着进城的荣耀。其实,按照事后他想起来问唐汐时,唐汐回答的那样,他们更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黑盔黑甲,还是步行,还抬着他……

更远处,青平城的中心,巍峨的皇城飞旋的廊道下亮起了一盏盏宫灯,长乐宫赤色的屋瓦下龙涎香袅袅烟气幽幽扑过珠帘。

入夜时,侍者引着沙晏走在幽深的宫巷,转角一抹白色袍角飘摇如凝月华,沙晏微微蹙眉。一个穿白袍的男人走出转角迎面而来,他的脸掩在白色斗篷的兜帽之中,身后跟着四名身姿婀娜的白衣女子,一般的兜帽低垂,宫巷无风,少女白色的裙角却飘坠如将羽化登仙。

男人与沙晏错肩而过,沙晏笑着向侍者说道,“若是在外间,只有山贼才需挡脸。”说罢无视侍者死人一般的青白脸色,径直向皇帝的寝殿走去。

宫中烛火明灭,王吕琛醉酒一般斜倚在正面一张榻上,殿前香炉里烟气绵绵,殿后有人抚琴,琴声空灵凄冷。

“陛下,”沙晏跪在阶下,“陛下当真要赏爵位给一个方士吗?”

“他不是一般的方士,他是神仙。”吕琛的嗓音尖细飘渺。

沙晏怔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殿上的君王虚弱而亢奋。

“朕知道……朕知道你是武将,不信鬼神,朕不怪你。”吕琛歇了一会,似乎蓄足了力气,声音不再那么飘忽,让沙晏知道他的神智尚未昏聩,“可是朕真的见到他了。太卜令与他的徒弟五人合力做法,召回了她的魂灵,朕……朕见到她了,就在那面屏风之后,可是……可是朕只能看着,她不肯跟朕说话。”

沙晏低下头看着膝盖下雕花的青砖,一语不发。

“算了,朕知道你不信。沙将军今日见到祁国世子了?依将军看他果真是祁国世子吗?”

“是。”沙晏答道,“他有祁肃公的刀。况且他孤身从祁国来到这里,臣亲眼见他以一人之力连杀七名武士,所用刀法便是肃公亲传。他是肃公钟爱的孙子,不会错的。”

“如此甚好,晋国奇袭黎国国都苏叶城的军队已经到了露水河边。”

沙晏抬起眼睛,“陛下雄才大略。”

“祁人都是虎崽子,大臣们都劝朕借着诸侯的手灭掉祁国。朕也知道他们素有不臣之心。”吕琛虚弱地笑了笑,“可是杀尽了虎崽子,就再没有人可以阻挡雪山外的那些蛮族恶狼。且养着这条狗看家护院吧。何况如今的情势,谁没有不臣之心?朕也不想看着黎国吞下祁国以后再吃下陈、梁。”

“是。”沙晏不愿多说,今晚皇上说的话太多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太多了。

殿下一阵沉默,唯有屏风后弦音轻颤,孤冷中带着一丝死气,沙晏只觉得那琴声如弱水一般牵着人归向琴声深处的死寂。他想问问抚琴的人是谁,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吕琛突然挺起身,双手抓着两边卧榻的边缘,老树伸出悬崖一般地探着身子,双眼暴突地睁着,“沙将军,你听得到琴声吗?”

沙晏心头一禀,他猛地集中精神,脑后恍若有琴弦断裂的声音,一瞬间烛火乍明,殿中远没有他方才看到的那样昏暗。他的脊背涔涔流汗,现在他听到了,殿中静悄悄的,无人奏琴。

“这是婉卿在抚琴啊。”吕琛卸掉了全身力气,又倒回了卧榻里,扶着额向着金粉涂抹的穹顶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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