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留牌子(1 / 1)

转眼到了殿选的日子。

一大早,王公公便到了,将秀女们按八旗的顺序站好,离开储秀宫。

秀女们离开了之后,秀雅姑姑将这些日子伺候秀女的宫女们召集到一起,细致的了解这些日子秀女们的所作所为。宫女散去后,秀雅姑姑的心腹,宫女翠竹小声道:“以往选秀,姑姑尚未如此在意,为何这次?”

秀雅姑姑望着这红墙绿瓦,沉默很久后道:“这次的秀女中,有几个人凭着资质怕是以后会在后宫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在这宫里活着,且要活得好,从来就不能只靠脸蛋。”秀雅姑姑转身,双眼盯着翠竹,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而我们,必须从细节看出谁将是主子,谁只能是奴才,在她们还没成功的时候便攀附上。以后,自然会顺风顺水。”许是秀雅姑姑的眼神有些骇人,翠竹感觉一阵寒风,遂诺诺的应了声:“奴婢知道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秀女们被王公公引领到坤宁宫后身的御花园。待她们站定后,王公公道:“今日的选秀就在这儿进行,每五个人一组,按顺序进去。任何人不准吵闹喧哗,如若吵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清静,可是大罪!”秀女们行了个礼:“谨遵公公教诲。”

王公公满意的点点头,遂道:“你们进去吧。”排在前五位的秀女低着头跟着王公公进入御花园。

正等着,宜春走过来站在夕颜的前面,回过头对夕颜笑笑:“妹妹,可否紧张?”夕颜握了握宜春的手道:“不紧张,姐姐呢?”宜春望着夕颜那双美眸,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随即又暗暗责怪自己怎可如此善妒。理了理心绪便笑着道:“姐姐很是紧张呢!”夕颜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上面果然细细的出了汗。遂道:“姐姐莫要紧张,以姐姐的资质,定会让皇上过目不忘,心心念念呢!”

宜春羞涩的瞪了一眼夕颜,娇嗔道:“妹妹就会取笑我,我不要理妹妹了。”夕颜连忙道歉:“好姐姐莫生气,妹妹知错了。”两人就这样说笑着,直到王公公出来喊道:“下一组秀女。”宜春暗暗的拍了拍夕颜的手,便随着他进到御花园里。

御花园里,康熙皇帝正和皇后坐在龙椅上,后面站着太监总管李德全。夕颜他们五个人站成一排,低头而立。夕颜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过了今天,过了今天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于天哥哥为妻,从此“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想着,思绪倒飞到九霄云外。直到身边的宜春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才猛然醒悟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念牌的太监依然念过夕颜的名讳,却看她没有反应,偷偷看了一眼帝后,赶紧又念一遍:“满族正黄旗护卫参领乌雅·威武之女,乌雅·夕颜叩拜圣上!”

夕颜赶紧上前一步行叩拜大礼:“乌雅·夕颜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又喊:“乌雅·夕颜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只听一个好听的男中音说道:“平身吧。”夕颜道:“谢皇上。”

康熙看着眼前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藕粉色的旗装,梳着小两把头,所戴的只是普通的簪花,穿着花盆底鞋,一身打扮倒也淡雅清新。不像其他秀女把自己打扮的要么花枝招展,要么富贵逼人。

一时间康熙竟也糊涂了,如若说此女子不想让自己注意到,可是她偏偏身着他最喜欢的藕粉色;如若说此女子想让自己注意到,可是她把自己打扮的如此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哪个秀女的贴身丫鬟呢。而且她刚刚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神游太虚,心仿佛没落自己身上。

想到这,康熙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遂道:“乌雅氏,你今年多大了?”夕颜回答:“启禀皇上,臣女今年十岁有三。”康熙又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夕颜只得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康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朝冠坐在那,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探究的神情,那双深不见底黑眸正对上她的,那目光仿佛要看穿她一般未曾移开半分。

两个人对视良久,康熙才缓缓开口:“告诉朕,你刚刚在想什么?”夕颜想了想,刚要开口,却被康熙抢白道:“不要欺骗朕,朕会看出来的。”夕颜无奈,只好回道:“回禀皇上,臣女第一次感受天子威严,被皇上的气魄所折服,所以有点紧张。”康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相信了,遂满意的说道:“那要是成了朕的妃子,天天感受朕的天威,岂不是要一直如此?”一番话说得夕颜两片红云飞到脸颊,却只得回答:“臣女不敢。”康熙见那佳人娇羞的样子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心情大好,大笑了两声。那笑声使得夕颜脸更红了,脸上的热都仿佛要烧到颈子了。

康熙身边的皇后见此情景心中已了然,遂笑道:“乌雅妹妹如花似玉的,一害羞起来更是我见犹怜,性子也是极好的,不如就留牌子吧。”康熙遂笑道:“知我者皇后也。”转身又对李德全说:“留牌子。”李德全打了个千,应了下来,大声喊道:“乌雅·夕颜留牌子。”

夕颜听见这一番话,诧异的快昏厥过去了,连出去的时候都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边的王公公竟以为她是太过欢喜了,打了个千儿说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现在请小主回储秀宫等着皇上的册封了。不过以皇上对小主的态度,贵人是跑不了的。”

王公公谄媚的话夕颜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心中所浮现的是与高依天以往相处的情景,这样想着心中绞痛不已。她不想与他就这样结束,然后在宫中等待着康熙的宠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她不要这样的生活。一定有办法扭转乾坤的,一定有。

此时的储秀宫内,宜春也有自己的心思。今日御花园的一切她都亲眼所见,虽然她也被留了牌子,但是康熙却看都没多看她一眼,那敷衍的表情让她觉得心如刀割。而对于夕颜,康熙望着她的眼神中有渴望,有期待,也有欲望。宜春知道那眼神代表什么,所以她不甘心,自己的样貌身材并不输给夕颜,今日自己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却比不上看起来像个丫鬟的她?

疯狂的嫉妒让宜春乱了心智,她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小父母的宠爱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即便是皇上也只会疯狂的迷恋她。这样错误的观念一经推翻,巨大的痛苦席卷而来,扑打在宜春的身上,也扑打在她的心里。

“宜姐姐在吗?”

一阵敲门声让宜春从巨大的恨意中醒过来,春竹打开门,曼儿扶着夕颜便走了进来。夕颜的眼睛又红又肿,曼儿亦是。

当她知道小姐被留牌子的瞬间,是有一丝窃喜的。她对高依天的爱不次于小姐,只是一直以来高依天眼中只有小姐别无他人,而小姐一直待她如亲姐姐一般,所以曼儿决定把这份爱沉到心底,永远隐藏下去。如今小姐被皇上选中,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机会就要来了?

曼儿这样想着,便看见夕颜走进来便趴在被里大哭。这样的夕颜让她心疼不已,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这时她才知道,夕颜在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因为夕颜就像是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哭过之后夕颜便坐在那发呆,然后就要曼儿陪她来西厢房找宜春,说有要事相商。

夕颜的表现让宜春很是意外,如若今儿被皇上如此看重的人是她,她一定开怀到不能自已。可是如今夕颜这唱的是哪一出,还真让宜春有些摸不着头脑。

宜春奇怪的瞧着夕颜,刚一张嘴:“妹妹这是……”夕颜便哭着跪下来:“求求姐姐帮帮我吧。”这一跪还真吓了宜春一跳,连忙道:“妹妹先起来,你要姐姐帮你些什么?”夕颜道:“姐姐你若不帮我我不知如何是好,妹妹求求姐姐了。”宜春扶着夕颜道:“妹妹呀,你要姐姐帮你你也得让姐姐知道到底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于是夕颜站起来,宜春轻柔的为她拭去眼泪,她便将她和高依天的过往,还有她心中所想一股脑儿的全部告诉了宜春。

宜春听完来龙去脉,在心里暗自高兴。自己倒是白白生了一场闷气,原来夕颜根本无心与她争宠。那也好,只要让夕颜出宫,断了皇上的念想,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到这儿,宜春看似仗义的说道:“妹妹要姐姐做些什么,姐姐义不容辞!”夕颜闻言很是高兴,便伏在宜春耳边说……

第二日一早,储秀宫所有的等待册封的秀女和宫女皆被喊声吵醒,出来一看原来是宜春和夕颜在争吵,两人的丫鬟不停在劝,但是好似根本劝不住,争吵声音愈发的大了。这时秀雅姑姑到了,向两人福了福身道:“两位小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吵起来了?”

宜春见秀雅姑姑,急忙喊着:“来,我们让姑姑评评理,我睡西厢房好些日子了,她也不知发哪门子风,非要和我换房睡,我一想换就换吧,便随她了,谁知她睡了两天又说东厢房好,又要换回来。我不愿她便挤兑我,说她以后是个贵人,我也就只配做个答应,答应当然要听贵人差遣。我从小也是在父母手心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闲气!再说,她凭什么说我就只配做个答应!”

说着说着,宜春委屈的落下泪来。夕颜看见了非但不惭愧反而白了她一眼:“殿选那日皇上连正眼都没瞧过你一眼,可是却盯着我看了半天。在皇上心里究竟在意谁都已经像是白纸上的字儿这样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你还说你不只配做个答应?我索性告诉你,这是皇上册封的旨意没下来,这要是下来了你便给我仔细了!”

秀雅姑姑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暗暗叫道:“好险。”当初她从吉祥的描述中猜测这位夕颜姑娘秀外慧中,有样貌有头脑,想把赌注押在她身上来着。但是从现在来看,她也不过尔尔,稍微受点重视便起了恃宠而骄之心,早晚也得被皇上厌烦,成不了大气候。倒是这位宜春小主善良温婉,可以多注意她一下。

于是,秀雅姑姑笑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两位小主是秀女的时候奴婢尚可做主调节,现如今……只怕得请皇后娘娘裁断。”宜春一听说要闹到皇后娘娘那,有点怯了,但夕颜却给她使了个肯定的眼色,恳求她继续下去。宜春转念一想,闹大了,夕颜即便后悔也回不了头。便道:“现如今,只能求皇后娘娘还我一个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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