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干嘛。
他一个降将,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上有他说话的余地么?
刘协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妥,道:“吕布,你想说啥?”
“臣以为,天子此举,乃万世太平之法,但是臣以为,不管是并无主之田以屯田,还是更改举荐之法,都必然会导致天下人反对。”
刘协哼了一声道:“难道天下人反对,朕就不能做了么?”
吕布闻言挺胸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当然不是,臣以为,所有反对之人,皆该杀!”
说着,吕布从兜里掏出奏表让小太监递给了天子,道:“天子,此乃下邳国、广陵、北海、彭国四地,布所知违法作恶多端,侵占良田,逼民为奴的豪强名单,他们不服王化,拒不缴纳朝廷赋税,却是盘剥百姓无数,名下良田阡陌,却逼得百姓几无立锥之地,这上面,关于他们的罪行已有详细记载,请天子过目。”
这封奏表当然是出自陈宫之手了,好歹这陈宫一直辅佐吕布统治徐州,除了名义上归附于吕布但实际上自成一方势力的琅琊郡臧霸之外,这些行政事务一直都是他在管。
哪里有恶霸,谁家犯过什么大罪,他门清。
而刘协看过之后,却是真的愤怒了。
他也知道豪强可恶,但以他的想象力来考虑,感觉当街强抢民女就差不多应该是恶的极限了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强抢美女这种事儿,根本就没有资格写在这封长长的奏表上面。
或者说哪还用得着强抢民女,豪强所在的乡里甚至县里,但凡出了个美女就必须得送到人家家里去。
而这些人最常用的办法,却是勾结盗匪,甚至是干脆客串盗匪,去抢夺乡里的粮食,而乡里没了粮食,自然就只能跟他们借高利贷,还不起,自然就只能拿土地抵债,而没了土地,自然也就只能成为他们的佃户。
这还只是一部分的罪状而已。
陈宫不愧是大才,不但将徐州几个相对较大的豪强之家赫然列在了其上,而且还大致的估算出了近三年各自所拥有的田亩和佃农的情况。
而写在这上面的豪强,全部都在这三年里膨胀了三倍以上。
见刘协面有怒色,吕布继续道:“臣以为,应当将这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豪强之家田地,尽数充作公田,如有不从者,当杀!如查证其却有丧尽天良之罪行,当杀!”
刘协看罢,面色有点复杂地看向吕布。
然后转过头冲着陈登道:“陈登,吕布把你们陈家也给写进来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什么?”
陈登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一脸懵的跪伏余地,而刘协则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将手中的表奏扔到了他的身前。
陈登连忙拿起来一目十行的找到了自己家,不一会儿便浑身颤抖着指着吕布破口大骂道:“吕布,你这是公报私仇!”
吕布则面色平静地道:“你就说你们家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的地吧。”
“我……我……地是我买的,不是我抢的啊!”而后又一脸惊恐地面向天子,道:“陛下,我陈家是士族,不是豪强啊!”
刘协颇为嘲讽地道:“拥地八万多亩,佃户两万多人的士族么?”
陈登闻言,慌忙跪地请罪。
不等众人求情,刘协就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配剑一把扔给了吕布:“你持朕天子之剑行事,再点一千并州铁骑,就先以这陈氏为例,在当地召开公审大会,命当地及附近乡绅百姓一道平定,共论其过,投票表决,若是百姓以为其有罪,便罚没陈氏所有田产用以屯田,若百姓认为无罪,陈登,你就是下一任的徐州牧。”
陈登,脑瓜子嗡嗡的。
下邳陈氏居然要让那些庶民黔首来议罪?
开什么玩笑啊,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要知道陈登的祖父可是陈球啊!
华歆、管宁、郑玄、卢植,这些鼎鼎大名的名士,可全都出自陈球的门下的。
他大爷陈瑀、他叔叔陈琮,他亲爹陈珪,都是各地的两千石太守,他自己也是广陵太守。
他们下邳陈氏放眼整个天下也是仅次于袁、杨的顶级门阀的顶级士族。
自己到哪个诸侯的手下还不是个座上宾,至于么!至于么!!就为了几万亩的土地,就为了几千个黔首百姓的性命,就拿我们家开刀?
凭什么呀!
“我会让陈宫,以及司马朗辅佐你处理此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陈家处理完了之后,你自己交上来的这个名单,你给我挨家挨户,一个一个的去查,一家一家的给我去公审,除非附近百姓有一半以上认为他们为富且仁,否则,地都给我屯了,敢有反抗,形同谋反,夷全族,杀无赦!”
说完又瞅向陈登:“你可不服?”
陈登闻言,闭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吕布来查他,这直接就断了他耍花招的路了,除非他回家就造反,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可不认为那些愚民黔首会说他什么好话。
“启禀天子,臣,能不能……军屯。”
“可以,不过军屯需要集中管理,你们家如果愿意搬迁至大河沿岸,就允许你们军屯。”说罢刘协顿了顿道:“当士族,就好好的当士族,诗书传家,为国分忧,立下了功劳自然会赏赐给你们食邑,非要把自己搞得和豪强一样巧取豪夺百姓的安身之基,也不知道羞耻。”
话毕,那陈登已是跪地叩头而拜,浑身上下冷汗直流。
这天子哪里是来收拾袁术的,收拾袁术哪里还需要御驾亲征,天子分明是来收拾他的啊!
半个汝南都是袁家的,有本事你把汝南也屯了去啊!那也是你的统治区啊!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如果不是天子亲自带着兵过来,他想干这事儿几乎没什么可能,可既然天子已经来了,真造反,那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他陈登除了叹息一声之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