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一身紫色官袍的郑贺低着头快步走进李承乾的中军大帐,抬头看见李承乾身穿戎服高据虎皮椅,正淡淡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眼角余光往两边一扫,只见两边笔挺地站着数位顶盔惯甲将军,尤其是站在李承乾左边的一员威风凛凛的老将乃是鄂国公尉迟恭,心里更加不自在。
连忙双膝跪下道:“臣芳池州都督府都督郑贺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道:“郑都督平身!”
郑贺站起身,低着头陪着笑脸道:“太子殿下连日行军辛苦,臣已经在百泉城内为太子殿下预备好了住处,还请太子殿下移居百泉城,好生歇息几日。”
李承乾闻言淡淡拒绝道:“孤王此次北巡是要去灵州,百泉不过是暂时停歇之地,就不进城惊扰百姓了。”
郑贺也不觉得无趣,依然陪笑脸道:“太子殿下体恤百姓乃是万民之福,只是百泉城的百姓官员知道太子殿下巡幸到此,盼见太子殿下之心如旱苗之盼雨露。
早已备下酒席乡仪准备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深以太子殿下能屈尊入城为荣。”
李承乾还没有说话,旁边站着的刘葵就直接怼回去道:“太子殿下军务繁忙无暇离营,郑都督若有进献就送进营里来吧!”
郑贺闻言不敢怼刘葵,十分尴尬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见此沉吟着道:“既然百泉县的官员如此热情,今日午膳孤王就在营中设宴,你们到时候都来略坐坐吧!”
郑贺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始终不愿进城,但是李承乾下了命令他也只能遵从,又想到介时一样可以把准备送给李承乾的礼物献上,想到此又急于回城准备。
忙躬身道:“谢太子殿下赐宴,臣这就回城去准备!”
待郑贺走出去,刘葵忍不住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真是高明,如此一来倒把他们赚进营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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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郑贺就带着芳池州都督府和百泉县城的文武官员拉着几大车礼物来到李承乾的大营。
李承乾随便看一眼礼单,见送的都是一些奢华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当地特产也就没有在意。
命人在自己的大帐里摆下简单的酒席,想要再探一探这些人的底细。
酒席备好诸人入座,郑贺就站起来道:“启奏太子殿下,臣想着太子殿下军中寂寞,特地把臣家里的女乐带来为太子殿下助兴。”
李承乾闻言来了兴趣,淡淡地问道:“郑都督身在任上还养着女乐?”
郑贺以为投了李承乾的所好,忙陪笑道:“我大唐赖陛下雄才伟略,如今君临万国四海升平,臣虽然任职一州都督,实在是平安无事,自然贪些享乐……”
李承乾见郑贺自称贪于享乐,不知真假,便点头允许的他的女乐进帐献舞。
不一时,八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走进大帐,朝着李承乾盈盈一礼,李承乾亦含笑点头。
郑贺得了李承乾的几分颜色,自然卖力巴结,因指着八个歌女道:“太子殿下请看,这八个女子都是臣花重金从江南购来的,经过名家调教一个个不但相貌出众,那舞姿更是婀娜多姿,看上一曲让人忘忧啊!”
李承乾看着八个粉面如花的美人,想着她们每日伺候郑贺这个老色鬼,心里有些不舒服勉强摆摆手道:“开始吧!”
郑贺见了以为李承乾见了美人已经难以自持,心里大喜,一边喝酒一边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北地女子生的粗糙难以入眼,西域女子虽然也有几分颜色,但是她们身上那股子骚味却实在难闻,说起来还是江南水乡的美人让人流涟——”
“郑都督你喝多了吧!怎么跟太子殿下说起这些话来?”郑贺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卢湘就一脸正气地出声打断。
郑贺此时为了讨李承乾哪管卢湘的脸色,见他打断自己也不生气,笑对卢湘道:“卢别驾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上回老夫送给你的两个歌姬你不也很喜欢吗?
这次老夫可是给太子殿准备一对十五岁的——”
“哼!”卢湘再也受不了郑贺的粗俗,怒哼一声起身走到大帐中央向李承乾一拱手道:“请太子殿下撤下歌舞,臣卢湘有事要奏。”
李承乾见状摆摆手,示意正在跳舞的歌姬退下,刚才他和郑贺的对话李承乾也都听见了,此时想听听这个卢湘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太子殿下,诸葛武侯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之所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衰颓也。’太子殿下身为东宫储君当以此为诫也,不可沉溺美色,不可亲近阉竖。
前日太子曾与内侍同乘,已乖礼法,今日又观歌舞——”
“砰”
李承乾一脚踹翻面前的小几,脸色铁青地看着卢湘,李承乾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卢湘竟然如此的不要脸。
两边的东宫诸将也是杀气腾腾地瞪着卢湘,他们也没有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卢湘当面污蔑。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卢湘却是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冷哼一声看着李承乾大声道:“太子殿下当有闻过则喜的胸襟气度。”
“呵呵!”李承乾怒极反笑,看着卢湘道:“孤王就算有闻过则喜的气度,但也没有容忍叛贼道理?”
什么?
太子殿下要给卢湘定为叛贼,这太过份了吧?
芳池州都督府和百泉县的官员都是惊恐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也不理这些人,冷冷地看着郑贺寒声道:“郑贺孤王问你,前日可有一个细封氏的首领去见你?
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郑贺闻言一怔,半天才想起来细封朱觉的事情,忙回道:“回太子殿下,前日臣确实见过一个党项细封氏的人……他们好像说什么野利氏欺负他们……臣当时有其他事务,就把他们的事情交给……交给卢别驾处理了。”
李承乾依然寒声问道:“那你问问卢别驾,他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郑贺虽然不知道李承乾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忙低声对卢湘道:“卢别驾……”
卢湘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以为只是李承借故发难,仰着头直直地看着李承乾道:“此事不过是党项羌一族之事,臣自然是把他们交给党项羌首领野利氏处理。
太子殿下不会想以此治臣的罪吧?
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李承乾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卢湘,心想以你的出身本来很难给你安上投靠反贼夷狄的罪名,不过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孤王了。
郑贺一见李承乾的眼神知道要坏慌忙大声道:“放肆!卢别驾你怎么能如此草率行事?
那细封氏本来就是来告野利氏欺负他们的,你把细封交给野利氏能得到公正的处理吗?”
卢湘闻言却是十分不屑地道:“些许蛮夷之事,还不需要我一个朝廷的四品别驾亲自处理吧?
更不需要太子殿下亲自过问?”
李承乾闻言冷笑一声道:“尔奉尔禄,民旨民膏,你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
卢湘嘴硬道:“他们是羌人!”
李承乾闻言更怒:“羌人,既然向我大唐朝廷输征输税那也是我大唐的百姓。他们有难大唐就该管,你是大唐的官吏却不为大唐的百姓排忧解难,你还有理了?”
“这?”卢湘气的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见此乘追击道:“怎么你不是能言善辩,引经据典吗?
怎么不说了?
卢湘,你以为孤王不知?
野利氏勾结夏州的叛逆,强抢了其他羌人牛羊马匹送给叛军对抗朝廷,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
大帐里所有芳池都督府的官员都吓了一跳,如果李承乾说的是真的,那他们都是罪责难逃。
这样的事遇上旁人来审倒还能通容,可是现在看李承乾的架势……
不待他们多想,李承乾直接大声喝道:“来人!把郑贺、卢湘及一干芳池州都督府的官员和百泉县的官员全部拿下审问。”
随即帐里众人就听见“啪啪啪”的脚步声,一队身着明光铠的将士迈着整齐的正步走进大帐,直接把大帐里所有的芳池州都督府和百泉的文武官员全部押了起来。
“太子殿下臣冤枉啊……”郑贺第一个大声喊冤。
到了此时李承乾的一切行动都解释的通了,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
想到李承乾在长安朱雀门大杀特杀的传闻,想到李承乾一天斩首一千个突厥人的传言……
郑贺直吓得涕泪横流,不停地大声喊冤,其他人听见也都跟着大声喊冤,一时间大帐里变得十分糟杂……
李承乾神情漠然地看他们一眼,摆摆手示意把他们押出去。
待郑贺等人被押出大帐,李承乾脸色郑重地看着尉迟恭道:“鄂国公你立即带兵进百泉城,接手芳池州都督府。”
尉迟恭闻言朝李承乾郑重一礼,声音洪亮地道:“臣遵旨!”说罢就昂首阔步地走出了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