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火燃(1 / 1)

这是我第一次托昔言办事。

所以,没能事先料到他的行事如此出格,实在也是情理之中。

我看着被昔言拿刀抵着脖颈的樊阿耶,还有对面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水来的封疆,以及面前已经连烧了十来座宫室的熊熊大火,我这颗久经沙场的心,不由自主就颤了颤。

封疆啊封疆,苍天为证,我和玉只是想在天牢放把不大不小的火,然后趁乱逃出去罢了!我可万万没想过把你烧得倾家荡产啊——虽然这么想着、看着很痛快就是了……

“将军!”昔言顶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就冲我喊:“身后五十步在下备了马!!”

我应声看向身后,空旷的外宫已经被熊熊大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漆黑可怖,一半是火光滔天,而在这仿佛楚河汉界一般的境况之下,“我失了武艺”就正像那条横亘在我们出逃之路的大河——五十步啊,昔言能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挺到我找到马么?

我不死心地深呼吸一口,尴尬地发现内息依然空空如也……于是我一跺脚,正气凛然地向昔言道:“我们一起走!!”

“封疆,我明白你想干什么,”我看着封疆被火光映得莫测的脸,心中却是底气十足,“所以,你应该不想我的人一失手伤了或是杀了樊阿耶右将军,然后将西蛮与我国的战事提上日程罢!”

身后是烈火滔天,一整个天牢都几乎烧出重影,封疆站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而他身旁,则是同样一言不发的非红。

他就这样同封疆并肩站在一起,同样凌厉内敛的气场,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这一刻,我才感受到过去五年来,被屡教不改嗜酒成性的我气到心绞痛的非红一直试图让我感受到的,那种惭愧。

此去西蛮,我算是五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彻底的违了非红的意,于非红而言,我眼下的所作所为,只怕算得上是浪费了他一片苦心的——背叛。

“抓牢你的刀,”我还是道:“我们一起后撤。”

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固执地逼迫我留在中山国,樊阿耶曾参与当年的多伦之战,这样的消息,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吧……还有,三个月后封疆打算要做的事……

“放心昔言,”我复道:“封疆再是怒火攻心,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的。”

或许,只有我亲自到了西蛮王庭,才能查明这一切吧……

“昔言!丢了他!!”

我终于摸到了马,而昔言应声拍开了樊阿耶!一回头,他立刻环了我的腰翻身上马,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楚河汉界中只显出一半的威慑。

“你做什么!?”这种程度的面具显然吓不到我,但他的举动实在是把我吓得不轻,“另一匹马不要了?!”

“赏给他们了!”他低喘着,声音说不出的松快。

“要跑路家当却先丢了一半,你还有心情高兴?!”我想翻白眼,无奈昔言这厮骑马太疯,我被癫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但,我还是很看不惯他高兴,遂坚持出言嘲讽:“也对,我决定去西蛮,倒是如了你的意!”

“……”

“怎么?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所谓的‘江湖远’是骗你的?”见他僵了身体不再说话,我心里这口气总算顺畅了些,“没错!我就是为了利用你帮我逃出天牢,这才让胡啸将军传了那句话给你!!”

“……在下明白,毕竟,将军怎么会无故对在下说出‘我们一起走’这样的话呢?”他叹气,驾马驾得愈发癫狂,一只手却依然稳稳地环着我的腰,“所以将军,即便你眼下没了武艺内息空空,也还是坚持要去西蛮么?”

“……要去,”我看着一路疾速后退的市井人家,拨开了他环着我腰间穴道的手,“还有昔言,不要再不经我的允许,探我的虚实。”

“好,”他应得倒是真诚,但那只手却又立刻环上来,“在下现在这样,只是想防止将军掉下去。”

“防止本将军掉下去?”我笑了,“昔言啊昔言,梨园相遇、拢翠阁上人死、边境之战你左右逢源、再到眼下金銮殿胡啸失去右手,本将军何止是掉下了你挖的陷阱,简直就是万劫不复地摔进了你的陷坑啊!并且还是一厢情愿地跳了下去,被你卖了还在替你数钱呐——”

“既然你想我亲自到西蛮王庭查明五年前多伦之战的真相,”我甩开腰间他的手,冷冷道:“那么,你自然也有办法让我名正言顺地进入西蛮王庭吧?毕竟,那个劳什子樊阿耶右将军可是你的同盟啊!”

“……呵,到底是我小看了将军!”他猛地一勒缰绳,马儿就飞跃过了护城河,一路疾驰,我们在马背上颠簸,扑面而来的冷风里,我就看见封疆派出的追兵被远远甩开,他们全副武装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得出,昔言选的是我将军府最好的千里驹——他倒是物尽其用。

“拢翠阁之事是人死得蹊跷;边境之战我本也没有想要隐瞒,这些暂且不说,只是……”昔言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问道:“将军如何知道在下和樊阿耶的关系?”

“一个能训练出叱奴军的蛮人将军,如何就能轻而易举被你擒住?”我反问,“别忘了,你于边境之战暴露的时候,可是我亲自抓的你;即便你当时是为了混入将军府而有意隐藏身手,可你也别忘了,那一天听你指挥的数十个蛮人,他们的服饰装扮还有拳脚身手,可是同金銮殿上那个十分相似,只是杀伤力远不及金銮殿上的那个罢了!”

“我猜,是樊阿耶右将军舍不得给你真正的叱奴军死士,”我毫不留情地嘲笑:“所以才只给了些半成品甚或是假货来打发你吧!”

昔言默了默,半晌,一声低沉的自嘲伴着夜风在我耳边炸开,“将军大人,有时候慧极,易伤。”

“那我也不想被自己蠢哭,”我顺口接道:“所以——本将军要名正言顺地进入西蛮王庭的事?”

“……交给在下。”

“甚好。”

我终于在他的臂弯里放松了内息空空、一身疲累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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