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点的天，太阳还在天上高挂着。气温虽热，但是与正午时分相比，此时空气中的热度已经消退了不少。
许是傍晚时分已到，新汇的客流慢慢多了起来。有些学生、亦或是下班早些的办公一族，他们都在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学业和工作之后，纷纷卸下了一身的疲惫，以闲暇的状态准备迎接自己精彩的夜生活。
此时堂食已经开门营业半小时了，大堂内的桌子还没能坐满。除却那些预订桌的客人还没来的原因，餐厅此时的上座率还是比不上早先河叔还在的那会儿。
客人不多，赵朴实的工作量自然也少。
他今天照旧是踩着餐厅开门营业的时间点进的后厨，也照旧无视着廖凡的不满抱怨。
其实自上一次矛盾过后，赵朴实与廖凡的关系一直都挺尴尬的。
赵朴实的老年愤青本性不允许他轻易做出原谅他人的行为。反感这件事，从冒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往回缩的可能。
哪怕廖凡做出示弱行为，赵朴实多半会觉得他只是迫于餐厅的原因勉强妥协而已，并非发自内心。
所以即使廖凡主动道歉，赵朴实怕是也很难主动原谅他。
更何况……廖凡压根没做过道歉这种事。所以那些设想，通通只是赵朴实的设想。
廖凡这人吧，在那晚过后其实也是有心生愧疚的时候。但是他毕竟年纪还小，历练不够。不知道何为能屈能伸，也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所以在外人面前，面子这样东西对他来说还是略微重要的。
那晚过后的第二天，当他再见到赵朴实的时候，他的确有准备主动跟赵朴实道个歉。
无奈那些道歉你话语涌上心头的时候，他的嗓子正紧涩着，双唇也正麻木着。
饶是他心里头再想说，那些话也难以从他嘴里蹦出来。
所以……错过就是错过了。第一时间没道歉，往后便再也没有更适合的道歉机会。
而赵朴实那破罐子破摔的行事态度又在日复一日的，不断地刷新着廖凡的忍耐力。
所以到现在，若是有人再问廖凡有什么觉得愧疚的，他一定会回答，他最大的愧疚就是找了赵朴实来当大厨。
画面回到堂食的后厨之中。
赵朴实刚炒完一个菜，正转过身做着装盘工作呢，突然听得一阵响亮又激昂的DJ音乐自他的身上发出。
那音乐几乎就是广场上大妈跳舞所选的配乐风格，跟他的年龄倒是挺搭。
紧接着，他的大腿根也感受到了一阵阵震动的力量。
那铃声不间断地叫嚣着，大有“你不接，我打死不停”的魄力在。
此时在场的副厨和帮厨手上的工作都不是很多，所以突然来的一阵动静，不免也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们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了赵朴实，给赵朴实营造出了一种“我看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接”的胁迫感。
可赵朴实毕竟在装盘啊，总不能倒一半就停下来吧。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暂时充当一个局外人。待到锅里的菜尽数落入餐盘之后，他才将锅放下。
这时候，铃声都已停了。
大多数人在打电话的时候都有一个习惯，就是首轮拨打无人接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打第二轮。
可是找赵朴实的那人似乎并没这个习惯。
就在众人以为那阵铃响已过，把视线收回之时，那阵响亮的DJ音乐又再一次从赵朴实的身上传出。
赵朴实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来的电话，连忙退开料理台来到离众人远点的地方，松开厨师服，自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躁动不安的手机。
“喂。”赵朴实背对着其他人，以众人大致能听到的音量跟王闯聊着电话。
这种故作坦然的方式还是王闯教的，赵朴实经几轮试验之后也觉得这个处理方式挺好。
常说好奇害死猫，但其实……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程度，丝毫不亚于猫。
人可比猫可怕得多了。
人不单只有好奇，人还有想象能力。未知全貌的时候，好事之人多半能帮你把全貌给编完全了。
所以，当你越是遮掩的时候，别人越是关注。
王闯早先就跟赵朴实交代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做法就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给赵朴实的要求只有一个，离人远一些，别让旁人听到电话内的声音。
至于赵朴实自己，王闯要他尽管敞开坦荡的聊，大声点都不怕，只需选择性地避开一些敏感词汇即可。
“过十分钟下来。”王闯现下还留有从王权生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怒气，电话里跟赵朴实交代的时候语气也极其冷漠生硬。
“十……十分钟？”赵朴实听得有些懵。
他心想，王闯这是要闹哪般。他现下可正上着班呢，十分钟后下去，那不是摆明了要给堂食开天窗嘛。
可是王闯那边的态度确实不容置疑的。
“对，十分钟，别让我说第二次！”他没好气地说。
赵朴实这会儿真清楚听到王闯的态度了。
他无奈啊……毕竟给大钱的就是大爷啊，是再生父母啊。
十分钟就十分钟吧。
“嗯嗯，好，我准备一下。”他点头应道。
王闯防备心重，有事情都不会在电话里面说，怕被人录音。
所以在听得赵朴实答应之后，他连声再见都没说便挂断了电话，随后直接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将其丢到了副驾驶座上。
还别说，王闯教赵朴实的那一招还挺有效。他挂了电话回头，后厨内愣是没一个人在留心他接电话的事。
想着在店内忙时离开餐厅，赵朴实心里其实有一点犯怵，一来是怕又跟廖凡起争执，二来是怕被人发现端倪。
从后厨角落到料理台的这一小段距离里，赵朴实一边想着逃脱方式，一边解着身上的厨师服。
正当他快要走到料理台的时候，那个刚刚完成接听工作，被他揣进裤兜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赵朴实的脚步一下就停了。
该不会是王闯意识到他方才的要求有些不妥，特意打电话来改变主意的吧？
思及此，赵朴实连忙又从裤兜里夹出了手机。
可当手机屏幕正面朝向自己的时候，赵朴实一看来电显示，却突然惊觉一切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