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我蹲在地上，将地上这个短眉方脸的年轻人翻了个身，打起手电。
不用对照，都知道他就是警方在找的那位。
胸腔一大滩血迹，还在往外流。
问题是，他的脸上已经出现尸斑。
为了怕他诈尸，我将黑木牌紧紧攥在了手里。
它也没有感受到命魂的存在。
这又是什么术？
“尸蛊术。”
一个头戴连纱斗笠的身影从巷子更深处走来，背后腰间横刀刀铃轻响，震荡出凛人心神的声音。
嗓音清脆，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不良人？”我站起身，试探性问道。
不良人，本是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差役，同样用于管理三教九流齐聚的长安市坊。而唐长安市坊，是鬼市的缘起。
朝代更迭，时间荏苒，鬼市这样的地下世界，却不乏古老的规矩流传下来，其中便有“不良人”。
鬼市不良人，负责清理一些在鬼市里不应存在的存在。
只不过，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应该是鬼市里的另一个职业。
“清道夫很快就到，关先生有十分钟时间。”
鬼市清道夫，则是负责清理一些在鬼市里不应继续存在的存在。
无论是不良人还是清道夫，从不会随意现身，平时隐匿在鬼市里，几乎无人知道他们是谁。
我搜索了一下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发现。
“东XC在伤口内。”
不良人和她的刀铃无声来到尸体旁，说着伸手一招，将一节蜡封的竹筒隔空震散血迹，抓在手里，却是没看，直接丢给了我。
我眸子微凝：内劲！
“姑娘怎么称呼。”我接住竹筒，并未打量，朝着她拱手致谢。
她沉默了一会，这才说：“刀红铃，铃铛的铃。”
“红铃姑娘认得在下？”我话中有话地问。
“鬼市龙王的大名，红铃自然认得。”但她只是回答了明面上的问题。
“这个完全牵强附会的名头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我忍不住吐槽。
刀红铃自是沉默。
“请教红铃姑娘，尸蛊术是怎么回事？”我只好换了个话题。
“以蛊术行尸，本是旧时湘西赶尸人的手段。尸蛊藏身于心脏，能在被行尸者死后，操控其肢体，因为需要行血，所以，他体内的血没有凝固，但是由于尸蛊代替了大脑的中枢功能，血液无需上行头部，所以面上又会出现尸斑。”
刀红铃解释。
我恍然大悟，接着又皱着眉头问起第二个疑惑：“那他是怎么找到我的？难不成施术者就在附近？”
“如果施术者事先捕获了您的气息，就无需在附近现身。”
“这是红铃姑娘的推断？”
刀红铃点了点头：“红铃就是为此事而来。”
我微吸一口凉气，这才想到：“你刚才把蛊虫灭了？”
“嗯，蛊虫对声音极为敏感，将内劲渡入刀铃，即可将其镇杀。”刀红铃有问必答，与她清淡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反差。
她说得轻易，但是蛊虫哪里那么好杀，不愧是高手，言里的轻而易举能吓死一群人。
“时间差不多了，清道夫工作不宜打扰，关先生请。”
“麻烦帮忙打一下灯？”我把手电递给她，也不客气，“我拍几张照。”
刀红铃明显是受人指点，才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不是敌人，那就当作朋友。
拍完照后，我又提出邀请，和她一起前往龙王滩。
见她想也未想就答应，我心中愈发雪亮。
几乎挨着她往前走，我发现这个不知真容的女子身上，一点气味都没有。
不是指香水味，或者是女子味。
而是，没有任何气息之味。
“红铃姑娘，能否请教，你是怎么隐匿气息的？”
我面露苦笑：“姑娘肯定知道，我现在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轻易跟上。”
“藏形匿气之法，不值一提。”刀红铃淡淡地说，“关先生所习的吐纳之法，似乎来自内家秘传，若能够步入径庭，藏形匿气自不在话下。”
“这门功法的确是朋友所授，没有他的允许，无法外传，不然倒想与姑娘交流一番。”我正觉得可惜时，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朝她一笑，说道，“红铃姑娘，比一比谁先到龙王滩？”
虽然她是受人之托出现，但也帮了我大忙，隐匿在后的人，我不确定其本意，谢不谢且另说。
这么做，算是对她的投桃，报之以李。
刀红铃脚下一滞，突兀得连笠纱都扬起一角，可惜此间只有巷道上空投下霓虹天光，没能见到她的真容。
“在下先走一步。”
吐纳之法和步法接连运转，我闪烁于并不宽敞的巷道左右，每踏一步，耳边就响起一声铃音。
厉害！
我心中暗赞，一边将功法运转到了极限。
可惜我的基础太差，甚至还没摸到太极奥义的门槛，终究只是依葫芦画瓢。
刚走到龙王滩入口，就已经力竭。
嗯？跟丢了？
就在我冒出这个念头时，前面那道曼妙的红裳身影忽然显现。
无气无息，背后腰间的横刀上，赤色的刀铃也没有晃动。
就好像久候多时了一样。
“红铃姑娘，好身法。”我一脸钦佩。
这才是高手啊，跟武侠片里一个模样，潇洒，漂亮！
“谢谢。”刀红铃轻轻颔首自然不是回应我的夸奖。
然后也没多说，转身就率先进了龙王滩。
我跟在后面，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穿梭于人群中，一路行着，居然铃铛未动分毫。
走过半条龙王滩，刀红铃终于停下，她扭过头，声音隔着笠纱，传入我的耳朵：“传授此功法的，一定是位半臻化境的高手，而且对关先生的根骨知得甚清。”
我面色一囧，摸着鼻子尴尬地道：“姑娘见笑了，我的三脚猫功夫，的确浪费这套秘传之法。”
“不然，关先生只是欠缺机缘而已。”刀红铃摇了摇头。
给面子如她，沉吟了一下后，也只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程度的好话：“关先生目前手上功夫的确太差，遇到了真正的高手，难是一合之敌。”
“红铃姑娘高看在下了，以我的功夫，就是遇到假高手也枉然。”我自嘲道。
原本只是吐槽，没想到她竟然回赠给了我一个天大机缘。
“红铃有一手藏刀术，关先生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