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场面忽地静了下来。
霍都怔道:“你说什么?”
吴克当下大声地又说了一遍,“没听清楚吗?若你能接我一招而不死,我就饶你性命,如何?”
霍都听得这话自然大怒,不过他终究是心机阴沉之人,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开始盘算利害得失,心道,这几个道士的实力我都知道,一对一谁也不是我的对手,他们的弟子辈怕也强的有限。
沉思片刻道:“好,我们就一招定胜负。”
他既然这般说了,吴克自也不废话,当下潜运内力,一个浮云步过去,左腿微曲,右手画圆出掌,出手就是一招亢龙有悔。
降龙十八掌虽是外功一属,但却需高深的内力催动,内力的一个作用便是刺激一些肌肉运行使招数更有威力,但这一招已经被郭靖锻炼到了骨子里,故没有内力倒也勉强催动得了。不过终究是太废心力,而且尚有大的祸患。
这招亢龙有悔真气运行是足太阳膀胱经和手太阳小肠经,劲发于督脉,走的全是太阳真气的路数,是以刚俦无匹,又因其合了乾卦上九的卦象,故曰亢龙有悔。
以前他在桃花岛之时每日都要对海浪劈击千掌,长久练习之下,带动气血多行于太阳之经络,若有内力调和倒也无碍,偏偏他又没有内力,体内阴阳不平衡,显诸于外,这才被樊辰大侠看出亢龙有悔之象来。
当然樊大侠所看到的并非只是如此,后来他想以至阴内力为之纠正,也有颇多考量。但即便是樊辰大侠也想不到,不过数十日功夫,吴克就已经矫枉过正,此时已然全身充斥着至阴至寒之内力。
他此刻用出亢龙有悔来,那是以太阳之气统御寒水,虽不再是原来刚俦无匹的路数,却是刚而不折,威力较之郭靖版本的亢龙有悔相差仿佛,却是另一种道路。
掌还未及体,霍都便已然察觉到其中的厉害,本能的想要躲避,他若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逃跑说不定还逃得,这时却嫌太晚了。不然洪七公哪有这招亢龙有悔让人“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的自信?
霍都正无奈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暖流汇入他的经络,忙定下心神,将其师金轮法王传授的“狂风迅雷功”用了出来,当下发声长啸,右扇左袖,鼓起一阵疾风,急向前扑去。
只听他口中不往有似霹雳般吆喝助威,料想这“狂风迅雷功”除了兵刃拳脚之外,叱咤雷鸣,也是克敌制胜的一门厉害手段。只是他虽劲风力道凌厉,但若要与亢龙有悔抗衡却还不够。
两相交锋,精钢所铸的扇子弯折,霍都的左手骨折,掌势虽稍有所阻,但还是落在了霍都的胸口,咔吧一声,打断了他几根肋骨,其身后的达尔巴也是被震倒在地。
刚才却是达尔巴将自身的内力传导入霍都的体内以助其抗过这一掌,金轮法王这一脉所修的内力有独到之处,多人内力可以相通。达尔巴的弟子藏边五丑以内力相互传导与洪七公相斗,虽仍不是洪七公的对手,却被洪七公赞了句了不起。
达尔巴和霍都二人内力更是了得,两相合力之下比之吴克的寒冰真气也是相差仿佛,不过他们的内力传输效率却是受到经络的限制,一瞬间的爆发力远不能与吴克这种奇经八脉贯通的人相比。
吴克此时寒冰真气乃是三名好手成就,那三人武功均是不弱,更难得将寒冰真气修炼得异常精纯,在他体内合而为一之后,又经过六阴真经洗炼,去芜存菁,与他二人相比浑厚或许未必,但质却远远胜之。可惜终究限于时间稍短,未能尽善尽美,所以刚才这一掌并未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但是即便以后将内力全部转化洗练完毕,若要一掌击毙霍都和达尔巴合力,怕也是不能够。毕竟这两人也不是庸手,一招败之已是其极限,这还是用了激将之法。即便是天下五绝来了怕也不能一招取这两人性命。
刚才有扇子和手臂阻挡,吴克这掌其势被阻,虽仍将霍都打伤,终究没有重伤,而达尔巴更是无碍。只是寒冰真气特殊,奇寒无比,二人身上俱有一层冰霜。霍都用右手抱着左臂,哆哆嗦嗦地道:“阁下武功惊人。小可,小可极是拜服,十年之后,再来领教。就此告辞。”
吴克看着他忽然笑了,对他道:“你以为我会屯兵养贼吗?”
古代大将为了怕鸟尽弓藏,对于一些叛匪贼子往往不会赶尽杀绝,有时候甚至会提供些援助,这便唤作屯兵养贼。
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道理吴克可是明白得很,那些大反派有为自己培养对手的那种兴趣,他可没有。尤其是这个霍都,指挥很有一套,武功也算得高强,更难得心思阴沉,留着却是个大祸害。
霍都惊惧道:“莫非你要食言而肥吗?”
达尔巴虽听不懂汉语,但见得这般情况,却是将霍都护在身后。
吴克心道:这达尔巴倒是个有情谊的,对师傅、师弟都很不错。他思量着,要不还是见好就收吧,若是达尔巴真和自己拼命,战斗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可无法预料。而且自己刚才是说过一招杀不死他,就放了他算了。
当下拱拱手,说道:“我自然会放了你,但是你们能不能走却要看全真派各位师长的意思了。”
霍都当即送了口气,以藏语向那达尔巴说了几句,这时一个道士忽然提气喝道:“不用等到十年,我丘处机就来寻你。”正是一开始喊出“靖儿”的那个道士。他这一声呼喝声震屋瓦,显得内力甚是深厚。吴克当下好好记忆,这就是丘处机,千万别弄混了。
那霍都耳中鸣响,心头一凛,暗道:“这老道内力大是不弱,敢情他们适才未出全力。”当下更是惴惴。
这时一位面色和蔼,头梳三髻,花白长须的道者道:“罢了,就让他们去了。”这道者一开口,丘处机也不再言语。
霍都达尔巴不敢再行逗留,径向殿门疾趋。达尔巴向吴克望了一眼,最后与其余各人走出。
霍都转身出殿,走到门口,说道:“小可与全真派的过节,今日自认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扫门前雪,别来横加阻挠小可的私事。”依照江湖规矩,一人若是自认栽了筋斗,并约定日子再行决斗,那么日子未至之时,纵是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
吴克却是非常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一直觉得要除恶务尽。这却是他不知道全真教的难处,此时黄河以北尽是蒙古人的地盘,全真教众人,为了保存全真教的基业,总要与蒙古人虚与委蛇。丘处机当年甚至还领了成吉思汗的敕令,做了蒙古的国师,不过这些年既不出工也不出力,蒙古那边又找了个西藏的大和尚唤作金轮法王的作国师,霍都故意与全真教为难,估计也是这方面的原因。这些争斗终究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
吴克小心走到慕容玲身边,见她似乎神思不属,只道她是怕马钰、丘处机等人也不能医治她的疾病,是以紧张,忙将她的手握住,岂料她却径直将手抽走。
这时七位道人站起身来,横卧在地的老道始终不动。刚才几人始终端坐不动,是为了保护这个道士。只见他脸如金纸,呼吸细微,双目紧闭,显是身受重伤。
吴克心道,这个老道恐怕就是广宁子郝大通,不知为何神雕侠侣中受伤的总是他。
丘处机解开他的道袍,只见他胸口印着一个手印,五指箕张,颜色深紫,陷入肉里,道:“敌人武功是西藏一派,这是大手印功夫。”
再搭郝大通的脉搏,道:“师弟他脉搏仍是洪劲有力,并无大碍,想是他的紫霞神功多有妙处。”说罢将郝大通抱起,道:“我们出去罢!”
紫霞神功?那不是华山派的镇派功夫,怎地是郝大通的内功?
吴克听着甚是糊涂,突然想起仍未向众位道长行礼,忙向几人行礼,道“弟子拜见各位道长。”他也不知道谁是谁,故而只得说得这般含糊。
有一长须道人伸手将吴克扶起,道:“靖儿请起,十多年不见,你武功大有长进啊。”吴克不知道是谁,见只他说话代表众人,众人也习以为常,显是以他为主。心道,这多半就是马钰。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道士也道:“郭兄,一别十数年,风采依旧啊。”
这时又有一个乞丐道:“郭大爷,黄帮主说家中一切安好,让您不要记挂。”
那人身上带着七八个布袋,显是丐帮的高层。却不知他为何也来助全真教。堂堂全真教仍需丐帮中人帮助才能守住山门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吴克听得那乞丐的话惭愧不已,心道,家里我虽有记挂,却不愿意再回去。这时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无情。
忽听到有一个声音问道:“你是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