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里出来之后,云敬轩去了巡捕房,没有见到莫探长却正好遇到了孟翔。
“发生什么事了?”因为竹心的缘故,孟翔对云敬轩与卢湘的看法也渐渐有些好转了。
当局气者迷,旁观者清。
云敬轩一早便看出了孟翔对竹心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打算隐瞒。
“竹心被卢平抓走了……”
“你说什么!”孟翔一激动抓住了云敬轩的手臂,眉宇间也尽是担忧的神色,卢平那人心术不正,竹心会不会有危险?
云敬轩挣开他的手,镇定自若道,“你也不要太心急,我现在想见莫探长,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莫探长陪着苏市长去周边的村子视察民情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的。”孟翔的眉宇皱得更深,又道,“不过没关系,竹心毕竟是从我这里出去走丢的,那我这个队长就要负起全部的责任,我现在就带人去卢氏染坊搜人!”
虽然这个办法莽撞了一点,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云敬轩跟着孟翔一大队人马赶去卢氏染坊,可在半道上却碰到了他们要寻之人。
孟翔急忙上前拉住竹心的手,仔仔细细将她的全身上下瞧了一个遍,发现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竹心,你吓死我了,还好你没有出事。”
周围有这么多孟翔的手下,还有云敬轩站在旁边,竹心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孟翔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那个,那个,我没事,害你们担心了。”竹心吞吞吐吐地说完,瞬间红了眼眶,“是,是菊清救了我,她为了救我竟然被卢平打死了。”
此话一出,孟翔倏地暗下眸色,既吃惊又愤怒道,“卢平的眼中难道就没有半点王法吗?竟敢草菅人命!”
吃惊的还有云敬轩,不过他确实吃惊,救竹心的人是菊清,那日她在房中同卢湘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以为菊清不会这么快觉悟,可没想到这一次自己也看错了。
“孟队长,您可不可以帮我去卢家把菊清的尸首寻回来,我……我想葬了她。”竹心心地善良,虽然石头因菊清而死,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今日若非菊清舍命相救,她至今还被卢平绑在柴房,说不定还有未知的折磨再等着她。
孟翔点了点头,“放心吧,草菅人命这罪名可不小,我正好要逮捕他。还有既然是菊清救了你,我一定帮你把她的尸首找到。”
竹心心存感激地看着他,想要向他道一声谢,心里却因为菊清的死难受不已,竟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孟翔上前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你不要怕,有我在,再也没人敢伤害到你。”
“孟队长,竹心,此事我便不必露面了,湘儿还在家担心竹心的安危,我便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她。”云敬轩见二人要走,也不打算过去了。
若是孟翔能给卢平定罪,或许他还想去去看一看,就怕有莫夫人这层关系,即便是把卢平关进了狱中,最后也会被放出来。
“都,都怪我,让小姐担心了。”竹心有些内疚地垂下头。
云敬轩摇了摇头,出声安慰道,“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接着又看向孟翔,“处理好一切之后,劳烦孟队长能派人走一趟送竹心回来。”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亲自将竹心平安送回来。”出了这样的事,孟翔的魂都快吓丢了,此刻自然是不敢再掉以轻心。
“多谢。”云敬轩拱手道了声谢,便转身回了村子。
只不过,云敬轩匆匆赶回村子里时,卢湘已经离开家多时。
桌上有一张被烛台压着的纸条……
轩哥哥,湘儿走了。
在爹娘离开的那日,我就应该跟着去了,可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复仇。
我编织了一张越来越密的仇恨网,蕊卿死了,石头哥也死了,还有竹心如今也受到了牵连。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我而起,便由我亲手做一个了结吧。
你不要再来找我,因为很可能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
云敬轩匆忙折返回若水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见到卢湘的身影。
他去了绸泰布庄,林浩川听了已是一脸懵然。
“那我们现在分头找找看,或许她并没有来若水镇,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林浩川一脸急迫,怎么都没想到卢平竟会这么快出手。
听了林浩川的话,云敬轩却是摇了摇头,“不会的,知觉告诉我,湘儿没有走远,她一定是来若水镇了……一定是来找卢平。”
该死,云敬轩心里懊悔不已,一开始他就应该想到的。
为了救竹心,卢湘一定是去找卢平谈判了,他却像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此刻又换林浩川来安慰他了,“云兄别急,我们现在就去卢氏染坊!”
二人匆忙赶去了卢氏染坊,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的下人唉声叹气。
仔细询问才知,原来刚刚孟翔带着巡捕房的人来这里搜人,可卢平却没有在,倒是让这些下人惶恐了许久。
“云兄,卢平也不在,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这下子,林浩川彻底慌了。
卢湘不见了,卢平也失踪了,卢平会不会对卢湘不利?
云敬轩一怒之下,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树干上,都怪他,竟没有一早发现卢湘的心思。
……
落霞峰是临近若水镇最高的山峰,此峰的另一端便是万丈深渊。
卢平比卢湘早了一个时辰,不过一想到染布秘方,这一次他倒是极有耐心。
一见到卢湘,双眸发光,又是惊喜又是焦急地问道,“小妹,你来了,快,快把爹的染布秘籍给大哥!”
卢湘却是没有走近他的身边,而是缓缓走向悬崖,最后站在悬崖旁边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深渊。
心情是格外的平静,满脸诚挚地望着卢平道,“大哥你放心吧,卢家没有男丁,爹的手艺可不能失传。你既然是爹的养子,这秘籍自然是传给你。”
“你,你难道没有想过要给云敬轩?”这事发突然,卢平有些惊讶地问道。
卢湘微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可是糊涂了?云敬轩可是害死爹娘的凶手啊,我怎么能够把秘籍给他呢?”
“小妹,你言之有理,快给我!”卢平眼前一亮道,此刻他看到卢湘的神情,心里是完全没有顾虑了,以前卢湘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痴傻的神情,看来这次她是发病了。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
卢湘看着他丰富的神色,虽然猜不出他心底具体的想法,但她也知道自己装病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过来吧,我给你!”卢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微抿嘴唇道。
卢平有些半信半疑,但看到卢湘如此柔弱的身姿,犹豫了片刻还是试着慢慢走向她。
从他抬脚的那刻,卢湘便笑了,她始终是面带微笑,一步,两步……
眼见卢平离她越来越近,直到踏入可以伸手触碰到他的位置。
她立刻伸出双手,使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身躯,便往崖下跳去,而卢湘手中的‘秘籍’也瞬间落入了万丈深渊。
说时迟那时快,卢平心下一惊,随手一捞竟然一手抓住了长在崖壁的一棵小树。
至此,他们两人便悬空在了那里。
卢湘死死抱住他,让他根本没有空手再爬上去,而这棵瘦弱的树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卢湘啊卢湘,你比你爹更狠!”他冷冷一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卢湘依旧是面不改色,丝毫不对他松懈,“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染布秘籍吗?你错了,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染布秘籍,染布是需要用心来染,而你心术不正,永远都不可能染好一块布!”
“不!你在骗我!若是没有,卢珏义的布怎么会染的这么好?”卢平有些失控吼道,他争夺了这么久的染布秘籍,竟然根本不存在,要他如何接受得了。
卢湘死死抱住他,贴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卢湘以我最爱的人起誓,在这个世上没有染布秘籍!”
话音一落,卢平是彻彻底底要奔溃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捷径,通过这次的染布大赛,你也瞧见了,浩川短短几月的心血竟然就可以赶超你十几年的技术,你知道为什么吗?”卢湘的面色十分平静,缓缓言道,“因为他是用心在染布,而你,心不在焉还想要一步登天,这便是你永远都染不出好布的缘由。”
“哈哈哈,哈哈哈!湘儿,你说得很对,我确实想要一步登天,可是那又怎样?我卢平本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变不了。一想到有我日思夜想的妹妹陪葬,我心里可是痛快得很呀!”卢平仰天大笑,脑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卢湘微微勾起唇角,“好啊,那你快把手放了,我们一起死!”
小树的枝干已经开始嘎吱嘎吱作响,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卢平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