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穷的黑暗。
黑暗,是冷漠的。
代行未知之名,孤立于此世与彼岸的界限,化作苍茫无际的苦海,笼罩世间所有,将世界的真知彻底埋藏,斩断“表象”与“根源”的交织,断绝凡人求知的欲.望,令其沉溺于虚假的幻梦,以懵懂与愚昧的姿态逝去。
然而黑暗,亦是仁慈的。
世界的真实,混沌,诡秘,毫无秩序,完全背离于人类的幻想,那便是蕴含于彼岸的“真实”,世界的“根源”。凡人的认知一旦触及,便会颠覆与摧毁其所有,陷入癫狂,自心至身,彻底崩溃。
黑暗掩埋了真相,却拯救了生命。
人类因未知而恐惧,因无知而幸福。
……
秦羽轩“漂浮”于无垠黑暗中。
那是【无】。
秦羽轩完成了第六千三百一十一次“试炼”。
或者说,他死了。
构建蕴育世界的至高奥义,终究是有限的无根之萍,在苍茫幽深的世界之外肆意挥霍,自然是有耗尽之时。本体孱弱的秦羽轩失却了那恢弘金光的保护,被某种不可知的诡异力量迅速侵蚀——或说“存在”的流失更为恰当,陨落。
然后,秦羽轩就出现在了这【无】之中。
没有形体,没有魂魄,仅仅是一模糊了边际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原因未知,秦羽轩的神智依旧清晰,没有丝毫缺失,亦未曾陷入某些特殊的状态之中,而是很自然的存在着,仿佛完全不受【无】的影响。
失却对身体的控制,无法调动丝毫力量,【心壁】与诞辰不久的天曜均无从感知——本该是令人极为惊恐的情况,然而秦羽轩心中却是无比的宁静。
那就是……世界之外啊……
仅仅一瞬,就是在秦羽轩失去金光庇护的那一瞬,秦羽轩以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世界之外的风景。
那是无与伦比的感受,超出人类认知的极限,穷尽记忆中所有词汇亦不可表述其万一,一切的形容都是那么苍白脆弱,所有的词汇都是那么软弱无力。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加以描述,却深深镌刻于灵魂的极深,在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世界外侧。
亿万乾坤的诞生之域,一切知识的起源之地,衍生出因果、真幻、有无、生死的地方。
……
突兀地,一点光明“诞生”在无尽遥远的永夜中。
仿佛是混沌初开之际一刹那的“初”,又似乎如天地寂灭之时一瞬间的“末”,横贯于永远与须臾的界限,于轮回的裂隙呼吸间亿万次诞辰幻灭,沐浴永恒的光芒万劫不朽不灭,恍若极境的神光。
秦羽轩以近乎漠然的冷静望向光明。
几个呼吸间,在秦羽轩的视野中,光明急剧扩大。没有参照物的世界里,秦羽轩无从判断究竟是那光明向他而来,还是真的是那光明的迅速扩张,然而都是一样,光明从永夜的尽头急速来到他的身前,而秦羽轩的目光未曾移开。
即将被光明吞没的最后一刻,秦羽轩终于隐隐看清了隐藏于那光明中的真实。
顷刻间,那陷于对世界外侧窒息般震撼的意识狠狠一震,超脱般的平静轰然破碎,极致的骇然席卷,镌刻于灵魂,永远无法忘怀!
那是……?!
眼中的映像尚未清晰,瞬息,恢弘磅礴的光明暴涨,将秦羽轩彻底吞噬……
…………
世界之外。
失却束缚的金光,依旧在那无垠的深邃黑暗中肆意翱翔,那是名为“极”的至高奥义强行衍化的力量,神秘无解,强横到极致,蕴含了某位不可言的伟大存在“超越”的意志,近乎不可能被世界外侧那对存在的吞噬磨灭,在世界之外驰骋的岁月无限接近永恒。
大概吧……
突兀地,一只磅礴大手自虚空中轰然探出,覆盖了整个天际,以令人心颤的极致庞大,随意握下。
那磅礴大手呈古铜色,粗糙,浑厚,古朴,遮天蔽日,大气恢弘,弥漫着属于荒古的遥远气息,似乎历尽星辰幻灭、沧海桑田,悠远而苍莽。
金光一瞬绝天,然而进入那磅礴大手范围的一刹那,世界轰然剧变!金光之速,依旧迅若雷霆,不可捉摸,然而无论如何飞翔,始终在那磅礴大手笼罩之下!仿佛那手掌之间,即是无穷世界!
终于,那遮天蔽日的磅礴大手,轰然握起!
下一刻,似乎眼前一花,那磅礴大手瞬间消隐无踪,只余一身着暗金色胸甲的青年傲然屹立此间。
青年黑色长发披肩,巍峨的身躯似铁塔一般,肌肉遒劲,面无表情,仅仅往那里一站,洪荒巨兽般恐怖的气息便隐隐流露,透着一股极端危险的味道。
最引人瞩目的,是青年左颈部一道暗金色的印记,神秘、古朴,复杂晦涩到极致,缕缕洪荒般苍茫的意境涌动。
他手中,一缕金光疯狂翻滚,扭曲,变幻出难以想象的姿态,妄图逃离,然而仅仅是徒劳罢了,无论如何变幻,也无法逃脱青年那略显粗糙的手掌。
“……萝儿,你觉得这是哪一位‘主宰’的【门徒】?”
端详半响,青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其人般沉稳厚重,似乎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
纤足轻点虚空,精致的少女轻飘飘落在青年身侧。
少女身形玲珑,唯美的碧色长发晶莹剔透,一泓翡翠色秋水盈盈,似梦如幻,仿佛飘渺的精灵。立于青年身畔,巍峨的体型更显得她的纤细与小巧,惹人怜爱。樱唇微启,银铃般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
“嘻嘻,哥哥你不是早就得出答案了么?都已经确定是【门徒】而非‘源兽’了,干嘛还要来问萝儿呀?”
说着,少女轻轻眨了眨翡翠色的美眸,却是答非所问。
“……”青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依旧低沉,“那位‘第三主宰’终于开始参与【门徒战争】了么……真是大手笔,单从这力量属性的纯粹与精炼程度来看,比我还强上一线……麻烦了啊……”
虽然青年声音似乎颇为慎重,嘴上还说着“麻烦”之类的话,然而那双犹如星空般深邃莫测的墨色眸子,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淡然。
“哥哥想去会会那个新人吗?”精致少女头略略一歪,清澈的美眸天真无邪地望向青年,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青年内心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