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战事根本就是毫无悬念了,蔷薇大公亲自出马,率领守军杀得银月军队丢盔弃甲。敌军的高层得意忘形,聚在伯爵的大帐篷里饮酒作乐,结果自然全被索洛尔的毒药毒翻了,大部分敌兵甚至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蔷薇公爵率领着一千出头的士兵出去,押了几乎相同数量的俘虏回来。
转天还用缴获的战马组织了一队骑兵,出城搜寻到了索洛尔他们袭击过的那个兵团,只剩下一小半人马,被骑兵衔尾追杀了小半日,整个打散了才罢休。
公爵高声赞赏了索洛尔几个来自岩鹰军团的战士,并亲自写了一份战报,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功勋,让他们在回返凛风要塞的时候交给蒙托凯军团长。
几天后就来了支援,来自王国腹地的几个贵族带着私兵前来响应王国的号召,在战争中攫取功勋和前途。就这近一个礼拜的时间,北疆已经遍地开花,多处爆发战乱,罗兰王早已开始动员贵族和人民,用刀剑和勇气捍卫荣耀与尊严。
蔷薇公爵有了兵力支撑,开始计划收复失地,想要将银月人赶回北方。索洛尔他们任务完成,在海顿城休养了两天,待状态稍稍恢复,就启程赶回凛风要塞。
这个令他愤怒而悲痛的城市他是一点都不想多呆,队员们同样如此。索洛尔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贵族,经过这一回,他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特权阶层充满了恶感。
在途中,他们看到了大批南迁的流民,扛着大包小裹举家迁移,常有盗匪袭击路人,治安一片混乱。
战争带来的影响恶劣之极,索洛尔还看到几个逃兵,聚众抢夺财物草菅人命。他愤怒地冲上去砍死了几个逃兵头领,但不论是剩下的匪徒还是被他解救的平民,全都像是看见魔兽一样看着他,然后尖叫着逃开。他呆呆地看着一对孤儿寡母,心中无比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随手剥夺他人的生命了。
又想起来逝去的战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闪过,音容笑貌似乎还活在他眼前。他参军时间不长,到现在才刚好一年而已,却经历了太多残酷的死亡与伤痛,他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得冷硬麻木。
一个年长些的队员下马,瘸着腿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盯着远方发呆,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怎么的?回忆起从前了?小子,你还差得远呢,这才哪到哪!”
他拍到的地方正有一处被安德烈误伤的刀口,这一下顿时疼得索洛尔一哆嗦。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打起精神跳上马,和队员们渐渐走远。
回到凛风要塞,威斯崔克他们执行另一个任务也刚刚回来,也死了不少人。两边一碰头,战刃大队只剩下了五十来人。威斯崔克心里也极难过,一帮人带着满身伤痛坐在空旷了许多的房间里,对视无言。连几个随队过来的牧师和医师都沉默不语,唏嘘着感叹战争的残酷。
交了任务简报,所有人的功劳簿上都添上了新的一笔,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索洛尔看着自己已经换成百夫长的军衔徽章,心中复杂之极。
总算是能歇息几天养养伤,威斯崔克自掏腰包,带着所有人跑到紧挨着要塞的一个小镇,在镇上一家小饭馆喝酒。凛风要塞不像獠牙要塞,是严格执行军事管制的,没有平民更没有商铺。
这个小镇里也全是粗野的士兵,甚至因为平民大半都逃命了,空着的房屋驻扎了不少士兵,唯一的一家小饭馆连院子里都摆满桌椅,但仍然快被大头兵们挤爆了。小老板全家齐上阵,还雇佣了几个没跑的闲人,厨房直接搬到院子里,用铁锹当饭铲,一口老大的锅里吵着香喷喷的菜,粗豪的士兵们也没人嫌弃。侍应生谄笑着送上吃食,然后再忙不迭地走开。
这些来自各地的士兵们哪有一个好脾气的,都是上过战场捡着命回来的,谁服谁啊,不断爆发纠纷,打架斗殴还都是成群结队。划拳声、吵闹声、大笑大叫的声音都有点震耳欲聋,甚至有的脱掉上衣,在这个并不算炎热的时节生生营造出火热的气氛。
战刃大队的战士们都心情低落,尽管浑身是伤,也没弱了名头。接连扔出去两队人马,终于没人再招惹他们。抢占了小酒馆屋子里的“雅间”,五十几人将木头隔板直接拆掉,桌子拼在一起坐成一大圈,搬来酒缸就开始痛饮。
索洛尔的酒量涨了不少,喝得多了,看着周围熟悉的脸庞,听着他们的声音,不禁心头一酸。“来吧,干杯!酒真是好东西,喝得多了就感觉不到疼了。战争改变了我,我却不能改变战争。一个一个地都死了,不知道哪天就再也起不来,真想再见到他们。我真怕你们也消失在我眼前,敬我们的战争!”
他站起来,举起满溢着金色麦酒的大杯,大着舌头,语无伦次地说着祝酒词。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不断流出泪水,不管怎样,今年他刚刚十九岁。
队友们也大笑着举杯,没人嘲笑他,大家眼里都泛着泪花儿:“干杯!”
艾丽卡也红着鼻头和眼眶,不甘示弱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敬吾王!”
“敬罗兰的荣光!”
“敬加西斯!”
“敬阿瑟夫!”
“敬霍肯!”
“敬托雷德!”
“敬。。。”
昏黄的煤油灯照亮简陋而陈旧的屋子,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一刻,众人围着拼凑起来的木桌举杯,金黄的麦酒飞溅,在空中折射出璀璨但一闪即逝的光辉,军人的友情、热血、意志和荣耀肆无忌惮地张扬,坚强的心在冷酷的战争中聚在一起寻找温暖。
这一幕将注定被索洛尔永远铭记,那些或微笑、或大哭、或迷茫的脸膛都烙印在他心底。不论那些逝去的,还是眼前的,他将带着他们的意志不断向前。
或许是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一群坚强勇敢的大汉都哭得像个小孩子,不管身上的伤适不适宜,举着酒杯不断干杯,将冰凉的酒液尽数灌进肚子,让酒精麻痹心灵。索洛尔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他们的情绪甚至感染了其他人,整个饭馆的院子里,四处响起敬酒的声音。大吼着举杯,敬君王,敬荣耀,敬逝去的战友,不时有人嚎啕大哭,军人的感情纯粹而热烈,极具感染力。
不知谁起头,唱起那首只要当过兵就都会唱的军歌,豪迈的军歌嘹亮。
我们是勇敢的士兵!勇敢的士兵!王国给我们勇气与刀剑!王国给我们荣耀与力量!为了罗兰!为了罗兰!
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饭馆,不知名的士兵,有真挚的感情和热血共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