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恩将要带领他们走上一条古老而又危机四伏的道路。
他们将穿过艾格尔斯沙漠。自从上一次千年之战,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凉危险的地方。一千年来,没有人曾踏足这里。
格雷恩对沙漠并不陌生,东方的那片土地,像这样荒凉的地方也有很多,他无数次的从那里穿越。但是,与之不同地,艾格尔斯沙大沙漠,比东方的那些沙漠更大,更荒凉,也更神秘可怕。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不用担心受到追击了,也不可能再有人敢于像他们一样进入沙漠的腹地。任凭卢赛里奥斯国王的精明才智,他也绝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敢经行那里抵达圣城。而唯一能让他们担心的,就是他们必须小心地照看他们的水。
他们带了足够的水,格雷恩计划用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来通过艾格尔斯大沙漠。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他认为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带的食物和水是充足的。
为了节省体力,他们不能在沙漠里以更快地速度行进,当中午来临时,他们会寻找那些在沙漠中突兀而起的大石,以便躲避灼热的阳光。
而且那些马儿也必须得到爱护。没有这几匹马,他们要想顺利地通过沙漠,还是有些困难地。
目及所处,满目荒夷。遍地黄沙,被风裹挟而去。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啊,只能看到远处耸立的沙丘和散落的黑色巨石。除了风声,听不到一点虫鸣鸟啼。
这是一个被生命舍弃之地。
几缕烟黄色的微云,纠结成一道破旧的雾帘,像是被恶魔的利爪撕破了几道狰狞的裂缝,躲在背后的太阳从这些裂缝中煽动着不详地昏黄微芒。这一切在旅人的眼中,都显得那么令人凄惨无助。
特林维尔小声说道:“这真是一个绝妙地藏污纳垢的去处,让人的心里沉甸甸地。要是现在还来得及,我宁可回头面对国王的追兵。”
格雷恩笑笑,打马扬鞭,飞奔向前。
他们还只是刚刚进入大沙漠的边缘,一切都那么平淡无奇。格雷恩虽然还没有放松警惕,可是已经很满足了。
特林维尔却对没有追兵的日子,竟然已经不太习惯了。他对枯燥的行进很快感到了厌烦。而这样的平静是格雷恩和艾尔希娅求之不得地,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只是不停地追问道:“格雷恩,你担保这里没有怪物吗?”
格雷恩说道:“是的,我亲爱的朋友。我去过很多沙漠,从没遇到过怪物。不过,这里也许会稍有不同,艾格尔斯大沙漠里,一直流传着很多关于怪物的故事。”
一提到提到怪物,特林维尔果然来了兴趣。他纠缠着格雷恩,让他告诉他,都是怎样的一些传说。
“告诉我一点你知道的传说吧!格雷恩。这儿只有石头、砂子。除了我们自己,只能听到我的靴子踩到沙子,和风吹石头滚动的声音。虽然我也承认,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太过于平静的行进,这会让我们丧失警惕。这可是很危险的。好了,格雷恩,不用你总是提醒我们,只要你,讲一个故事就好了。”
特林维尔身体内不安份的血,被沙漠干燥的风和酷日炙烤的快要冒出烟来了。
格雷恩缠不过他。再说,他看到艾尔希娅一直沉默着,很少看到她的笑容了。他们是需要平静的。可是,必须承认,没有人会喜欢艾尔格斯荒漠的景象,踏上这片沙漠的人,看到眼前的枯败残破,都会变得沉闷起来。
他和艾尔希娅与特林维尔一样,只是没有像他那样直接说出来罢了。
要说他们想念昼伏夜出,时刻面临追捕和危险的日子,那纯粹是胡说八道。他们之所以闯进了艾尔格斯荒漠,不正是为了躲避那样的遭遇吗。
可是,正如特林维尔说的那样,当危险被彻底遗忘,带给他们的并不是只有安全。
懈怠,也是他们的旅途中,同样会出现的另一种危险。
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也许能让大家时刻不要忘记,他们还远没有到,无忧无虑的时候。
于是,他说道:“也好,我们休息完了,就真的要走进那片黄沙遍地,了无生机的土地了。在那之前,让我们再回头看看身后的那一片绿色吧。很快,我们就会看不到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了。”
他们虽然自己选择了眼前的路,可是,一想到将来的日子里,一直会看到风卷起的黄沙,心情还是有些忧郁。
他们都站起身来,回头望着黑森林苍翠的山峰,虽然已经很远了,那里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珍重和留恋的一切。
他们依赖着朋友的忠诚,才刚刚从那里走出来,现在,已经在怀念了。
他们默默喝着水,吃着手里的面包,也许格雷恩也觉得,气氛有点沉闷了,他笑着说道:“在艾尔格斯荒漠里,我们还能这样不被打扰地吃东西,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特林维尔尔笑道:“我还是觉得,在蓝莓酒馆儿,热热闹闹的,更有趣。起码,还能让我多吃一点呢。除非,有人能给我讲个怪兽的故事。”
这次,格雷恩没有拒绝。他笑着说道:“关于艾尔格斯沙漠里的那些传说,我也是从老师珍藏的书籍里才知道那么一点点的。”
特林维尔笑道:“没关系,我的朋友。请只管讲吧。那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能让我心满意足了。我保证,比吃得饱饱的走得更有力气呢。”
格雷恩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
“那还是在上一次千年之战时,疏尔人的一支大军正是从这里经过,据说浩浩荡荡有几千人马。那时这里还不是像这般的荒凉,还有许多高大青翠的树木,地上长满了青草,还有条小河流淌着清澈的河水。”
“那支大军是去增援色丹人的,可是,他们却没能及时抵达他们的目的地去参加那场战斗。色丹人在那次战役中遭到了惨败,他们把失败归咎于疏尔人的背信弃义。他们认为正是由于疏尔王没有派出援军,他们才会在和野蛮人的战斗中失利并失去了他们的首领。”
“当然,色丹人最后还是打败了野蛮人,因为他们得到了天神的眷顾。他们驱赶了野蛮人,都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他们派出了一支军队前去征讨疏尔人的国家。也许他们并不想真的和疏尔人发生冲突,只是为了曾经遭受的背叛,向他们曾经的盟友寻求一个合理地解释。可是,他们的大军在出发后,也失去了消息。”
“色丹人的国家也陷入了一片悲痛之中。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报告他们发生了什么。疏人的国家尽管强大,也不能让一支刚刚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军队全军覆没啊。事实上,就像我的老师告诉我,而我也一开始就告诉你们的那样,疏尔人也确实遵守了信约,他们的确派出了一支大军。”
特林维尔奇怪地问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两只军队都迷失了方向吗?”
“我的朋友,比起真实发生过的,你刚才的猜测真是太仁慈了。色丹人和疏尔人都派出了他们搜索队伍。他们相遇了。当然,他们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打一仗了。他们联合在一起去寻找他们的人。当他们到达这里时,你猜,他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特林维尔说道:“难道那两支大军,都在这里?”
“是啊。”格雷恩突然压低了声音,“可是,他们全都死了。他们只看到了大片的尸体,人和马的尸体。没有一个是活着的。他们的尸体都被烈火灼烧,被毒液侵蚀,惨不忍睹。凡是见到那情景的人,据说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
尽管正午的阳光酷烈耀眼,特林维尔还是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他问道:“是谁杀死了他们?谁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歼灭这两支大军,却连一个幸存者都没能留下呢?”
“是啊,”格雷恩的声音显得那么怪异。“谁杀死了他们呢?当然是那些怪物啊!”
特林维尔感到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脸上。他本想跳起来。可是看到格雷恩和艾尔希娅都懒懒地坐在大石后面,他觉得自己未免胆子太小了。
如果这里真的有这么多的怪物,格雷恩是不会冒险带着艾尔希娅进入这片恐怖之地的。
他嘿嘿笑道:“格雷恩,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那些被打败的,被欺骗的,被愚弄的,被放逐的怪物,无处躲藏。很多都在这里的蛮荒之地集聚了起来,而且,它们侥幸躲避开了人们的眼界,没有人发现它们就隐藏在这里。时机一到,它们突然发动了对人类的进攻。虽然那都是千年之战的末期,受到魔物诱惑的力量也已是强弩之末。可是它们的这一打击,还是令人类几乎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这时,神的力量开始降临,天火焚烧了这片魔物最后的领地。一切都变成了焦土,那些英勇地战士和数不清的怪物,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焚烧,化为了尘土。从此,这里变成了一片荒漠。”
“战争结束后,又过去了一千年。梳尔人的国家和色丹人的国家,也都早已消失了。潘尼斯巴亚尔大陆上又建立了许多个新的国家,这里,却仍是一片没有主人的土地。也许很多人无法忘记那惨烈地场景,在睡梦中也会惊醒过来。可是这里却令所有的人感到伤心和恐惧。没有了怪物,可是人们都说,那些战士的英灵,还时时在已变为焦土的沙漠里游荡。”
特林维尔感到勇气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如果自己只是听到了一千年前的怪物,就吓得瑟瑟发抖,那肯定是会被格雷恩和艾尔希娅笑掉了牙齿地。他嘿嘿地笑着。
“可是我们就不怕。我们这不是就敢闯过这里吗?”
“是的,特林维尔,我的朋友。我们完全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是为数不多的,甚至是绝无仅有的,敢于进入到这里的人。”
一想到自己也是格雷恩所说的,敢于进入大沙漠的勇敢的人。至少,是和格雷恩齐头并进,没有被他落下,这样一想,特林维尔不禁又怡然自得起来。
突然,格雷恩从躲避烈日的巨石后站起身来说道:“怎么,难道国王竟然如此执着,不肯放过我们吗?难道,他们真得敢追着我们进入到沙漠吗?”
特林维尔听了吃了一惊,他站起来,也看到天际飘起的尘埃。
他恨恨地说道:“来得好。反正这次,赛尔先生也无法剥夺我战斗的乐趣了,想起上次,让他们从我的长矛下逃脱,总是让人耿耿于怀呢。”
远方的尘埃让特林维尔心痒难耐,兴奋不已。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他笑着问道,“格雷恩,我的老朋友,这次,你还能听得出来,有几匹马吗?”
格雷恩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真地,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三十三个人。”
“嗯,”特林维尔满意地说道,“比上次还多了三个,太好了。如果这时候赛尔先生就坐在旁边,那才更加好呢。我要对他说,‘请您就在那儿坐着吧。动都不要动。这次,该轮到大个子维卡的长矛大显身手了。’哈哈。放心吧,我的朋友。我们两个一起,能对付得了。”格雷恩点点头。
他们躲藏的巨石,突兀在一览无余的空旷沙漠中,很快就会被追兵发现的。
特林维尔双手紧握因热血沸腾而炽热的长矛,为了保卫格雷恩和艾尔希娅的念头,让他坚定而无所畏惧。
格雷恩按住他的手:“不要着急,他们如此不爱惜马力,我想人也一定很疲倦了,并不难对付。”
格雷恩总是那么淡定,特林维尔想。突然,他笑了:“至少你说错了一点,他们只有三十二个人了。”
他远远地看到了,狂奔的马群中有一匹马上,空无一人。前面一匹白马在飞奔,几十名骑兵紧紧跟随。
追兵将至,他们有战斗的信念,也有必胜的信心。格雷恩听到特林维尔轻松地谈笑,也不禁好笑。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艾尔希娅,觉得有必要让战斗前的气氛,也变得像他的朋友那般乐观和镇定。
他接着特林维尔的话笑道:“至少没有全错,我的朋友。我说的是,三十三匹马!”
看了一会,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奇怪,他们不是伯阿多尼国的治安兵,更不是近卫军。”
近卫军那身天蓝色的军服前不久还曾穿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而疾驰过来的那三十二个人,都穿着黑色的铠甲。
他说道:“也不是黑森林的士兵。”
特林维尔不禁说道:“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他们离得更近了一些,也看得更清楚了。格雷恩看到那些士兵身穿黑色铠甲,同样黑色的头盔。那身装束,他也是熟悉的。
他说:“那是紫竹国的士兵。看来国王的势力果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紫竹国也受到他的驱使,竟然离开自己的国土,进入沙漠来捉拿我们了。”
紫竹国与黑森林国接壤,如果他们不穿过沙漠,走大路,紫竹国是他们前往圣城的必经之路之一。另一条,是通向魔羽国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见过魔羽国的士兵,可是眼前的情形让他们相信,如果他们经过魔羽国,他们的处境与在黑森林和眼下,毫无区别。
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看法。那个跑在前面的人,显然也和他们一样,处于被追击的境地。
当他奔跑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紫竹国的士兵已经追上了他。几十匹战马围着他,他无处可逃了。
士兵的首领高声喊道:“萝艾达小姐,你已经无处可逃了。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你只要交出瑞丽尔小姐,我们保证把她安全带回去。你已经杀了我们的一个士兵,所以你也必须跟我们回去。在巴拉德里将军没有对你做出裁决之前,我们会保证你的生命和尊严不受到侵犯。如果你负隅顽抗,我们也只能动用武力。将军的命令你也很清楚,那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萝艾达也高声喊道:“莱利克队长,我不能把瑞丽尔小姐交给你们。你们也很清楚,如果我把她交给你们,等待着她的命运将是什么。我们已经逃到这里,而且将永远地离开紫竹国,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呢?萨尔姆将军和梅丽夫人对你一向不薄,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莱利克说道:“我们对瑞丽尔小姐的处境深表同情。可是,将军的命令我们也必须执行。如果你能主动放弃抵抗,你的罪行就能得到宽大。我向你保证。”
萝艾达仰天大笑,“我早就看透了,瑞丽尔小姐到了你们手里,必死无疑。收起你们假惺惺的宽大吧。想要瑞丽尔小姐,就先问过我手里的剑吧。”她猛地挥舞起手中的剑,向莱利克冲了过去。
直到这时,格雷恩和特林维尔才知道,这些人是奉了紫竹国的巴拉德里将军之令,追杀的目标只是这个叫萝艾达的女战士,和他们这些伯阿多尼国的叛徒毫无关系。
而且他们也看到了,在萝艾达的背上,用带子缚着一个小女孩儿。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不过,特林维尔的心里却颇为沮丧:“果然还是三十三个人,三十三匹马啊。”
且不论特林维尔心里的胡思乱想,他们确实遇到了难题。
他们无法确定萝艾达为何受到追捕,而且他们本身就是逃亡者。既然他们的行踪并未暴露,而且,一切的节外生枝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地。
格雷恩一时还在犹豫,他并非不知道是否应该加以援助。在打定注意那一刻,他看了一眼艾尔希娅。
艾尔希娅的眼神却满含着对女战士的同情。因为,她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禁感同身受,为她担忧。她也看着格雷恩。
格雷恩点点头。他想先设法不使萝艾达和瑞丽尔受到伤害。至于他们之间的是非曲直,只能留待以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