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到马儿气喘吁吁,他们才收住缰绳。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只能尽可能多赶路,离国王的魔爪越远越好。
特林维尔想起老伙计索尔彼,和自己相伴五年,一起在旷野上飞奔,缉拿盗贼,那是充满情意和刺激,危险与快乐并存的美好日子。也是他从一个老实巴交的铁匠,成长为伯阿多尼最负盛名猎人的五年。每一天,都有索尔彼的相伴。想着索尔彼一朝命丧于黑森林,不禁神色黯然。
很快,他就从失去了相伴已久的伙伴儿的难过中重新振作起来。他既然选择了和格雷恩并肩战斗,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面对各种最坏情况的打算。和失去老索尔彼相比,即使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默默地说道:“索尔彼,我的老伙计。没有了你的陪伴,我仍会继续一往直前。我不会忘了你的。”
格雷恩并没有发觉特林维尔内心的变化,他详细的对他们说明了在黑森林之国宫殿里的情形。他们为朱赛赫尔国王的刚愎自用感到惋惜,也为卢赛里奥斯国王到处散布他们子虚乌有的的罪名,并要求将他们缉拿归案感到愤慨。
特林维尔愤愤然说道:“我要让国王明白,他欠了我的老索尔彼一条命,我会让他偿还的。”
格雷恩说道:“现在虽然是在黑森林国的土地上,可是,国王的手已经伸到了这里。朱赛赫尔国王只是暂时为我们提供了庇护,他已经要求我们尽快离开。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我想,国王的势力还不会触及到那里。”
“那么,你想到去哪里了呢?格雷恩。”特林维尔问道。
“我本来就想有机会去阿德斯蒂亚城邦。眼下,我们也只能去那里了。我相信,如果还有一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安全地,那也只能是圣城。”
他看了一眼艾尔希娅,“再说,那里对艾尔希娅也是安全地。我的老师泰斯米尔先生对我说过,危急情况下,我就带艾尔希娅去圣城,不是没有道理的。毫无疑问,现在就到了那个时候了吧。”
“好的,”特林维尔说道,“我从小就听说过圣城,我也一直梦想着能有机会去那里。你的这个主意太合我的胃口了。”
“可是,这是一次危险地旅程,我要明白地告诉你们。”
“那怕什么!”特林维尔喊道,“不管有谁来阻挡我们,就算有再多的人,我也不怕。我会把他们杀的屁滚尿流。我们一定能杀开一条到达圣城的血路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毫不怀疑你的勇敢,如果他们胆敢阻拦,你腰间的宝剑,背上的长矛,会让你的敌人望而却步,血流成河。”格雷恩说道,
“可是,特林维尔,我们不能再冒冒风险。我们行踪已经暴露,国王明白无误地知道我们就在黑森林之国。他会派来更多的杀手刺客。只是出于一种关乎国家残忍的面子,我们才幸免于被朱赛赫尔王逮捕。接下来,我相信会有更多的国家加入到通缉我们的行列中。面对这么多敌人,我们是否有把握能一路平安地到达圣城呢?我们绝不能冒险,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必须为艾尔希娅小姐的安危着想。”
“是的,格雷恩,你是对的。我忽视了艾尔希娅小姐的安危,只是为了炫耀我的那点小小地喜爱冒险的心思。就像刚才,如果不是一个愚蠢的家伙不小心碰倒了花盆,才让我警觉起来,说不定,艾尔希娅小姐和我,都不能平安地等到你回来了。好的,我要向你们道歉,我再不会只由着性子,只想着打打杀杀了。该怎么走,你决定吧,格雷恩。反正,从我们踏上这条险途的那天起,你到哪里,我就会到哪里。”
两个朋友在将要踏上漫漫旅途时,他们的情谊更加深厚。这种在患难时才会产生的情义,将会在以后的征途中,愈久弥坚。
在草草吃过一顿饭后,格雷恩对他们详细讲解了去往阿德斯蒂亚自由城邦的路途中,将要经过哪些地方。
他去过这个大陆上众多的国家,那些最蛮荒的地方,也曾印上他的足迹。但是,这次的旅程与往常大不相同。
首先,他为了安全,不但要躲避王国派出的杀手,还要躲避沿途所有经过的国家,以防他们和国王有所勾连。可是,这种情形却是必然的。没人会为了他,和一个强大的王国结下怨仇。
他计划的路线里,全是最少有人踏足的地方。有很多地方,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去过。
特林维尔跟随格雷恩开始这次冒险旅程,完全是出于自愿,他也早对不可预见的危险有了心理准备。
这是特林维尔内心善良,知晓大义,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另一方面,他同样渴望着经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他的内心深处,做一个名闻遐迩的赏金猎人,是他最大的心愿。他向往那种仗剑天涯,锄强扶弱,快意恩仇的日子。
从小他听到的那些飘忽于大陆的侠客,就是他小小心灵里最大的英雄好汉。但是,坚定了他的决心的,是他的朋友,格雷恩。
当他本想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做个安分守己,手艺精湛的铁匠,把那些在心里扎下根的侠客们都彻底忘掉,却从远方地游人那里得知,在遥远的东方,最声名显著的赏金猎人就叫格雷恩。
他深信这个格雷恩就是他儿时的好伙伴好朋友。这深深地刺激了他。于是,他才不顾别人的劝阻,卖掉了祖传几代的铁匠铺。铁匠的手艺,就要在他的手里断送了。
可是,一个惩恶扬善的赏金猎人,大个子维卡,就这样出现了。
他一直在梦想着,去那些猛兽恶魔出没的森林、荒山、孤岛去铲除它们。因为格雷恩就是这样做的。他私下里,对这样的际遇倾慕不己。
他在遇到格雷恩时,满心的欢喜。他一直想跟格雷恩说起,如果他再次游历各地,一定要带着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连带着格雷恩,都加入了王国的近卫军。能和格雷恩一起在军营中磨砺,他还是很高兴地。
尽管也有些遗憾,因为想去大陆游历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没想到,期盼的命运在不经意中,就降临到他的身上。
受到器重的国王的近卫军中最耀眼的新星,转眼就从那高高地云端跌落下来。
特林维尔在格雷恩被关押的日子里,不止一次想到过闯进监狱,打碎牢笼,救出格雷恩,和他一起浪迹天涯,行侠天下。并试图付诸实施。只是在王后的授意下,才放弃了这一明显不能成功地鲁莽行径。
格雷恩被爱丽娜王后救出,他就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会一直在格雷恩身边,照顾他,保护他,生死与共。
他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这些,格雷恩也是多有赞许。
现在听到格雷恩说道,他们将涉足那些远古时代就很少被人类进入过的深山老林,说不定会见识最可怖的怪兽,他想起来就觉得觉得热血沸腾,兴奋莫名。他举双手赞成。
再说,本来就是这样。无论格雷恩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衷心地加以赞同。如果在这些慷慨地义举里,稍稍加上点小小地私心,那才是最令他开心地。
特林维尔想着想着,竟忍不住又偷偷地笑了。
格雷恩一再强调的危险,他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这不就是他向往的生活吗!
眼下,国王的杀手们,受到朱赛赫尔王三天时限的制约,还不能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因此他们还是比较安全地。只是,这种安全是那么地不确定。
也许明天,朱赛赫尔王就会改变了心意。因此,他们一定要在这段暂时的安全时间里,不停地催动坐骑,跑得越远越好。
他们的行囊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丢失什么。视如生命的宝剑和长矛一直在手。只是,特林维尔稍稍感到些许遗憾。
那就是,他没有在旅店里补充他们的给养。不过一会他就眉开眼笑地。他刚刚见识了格雷恩的箭法,那些老林子里,有的是成熟的果子,蹦蹦跳跳的野兔,野鹿。
他不用担心没有可口的美味来饱口腹之欲。
月华初上,山风细细,带来一丝凉意。几个人都是心境平和,充满喜悦。暂时不用担心有追兵,他们也不用在黑夜里拼命地赶路了。
这也算得上是他们在逃亡路上过得较轻松惬意的一晚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也有了方向和目标,他们的心里都放松了很多。而且无论他们多么辛苦地赶路,也要在几个月之后,才能到达圣城。这个日期,还是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花费的最少的时间。
所以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着最轻松的心情。这样当他们遇到危险时,才能以最充沛地精神和体力来面对。
现在,他们可以在晚上点起一堆篝火,烧烤着格雷恩猎来的几只松鸡,烤熟的松鸡香飘四溢,令他们都胃口大开。
有了火,难熬的夜晚变得温暖了,还能驱赶在荒野里游荡的野兽。他们吃过美味的鸡肉,特林维尔对格雷恩的手艺赞不绝口。那双拿刀动剑的手,想不到竟然还能烤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继而又慨叹,可惜少了点东西。
如果这时候,有一杯蓝莓老爹酿的酒,那就毫无遗憾了。
篝火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他们围坐在火堆旁,毫无睡意。他们谈起来小时候的许多事,同样的一件事,俩个人却总能说出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这让艾尔希娅忍俊不禁。这是俩人重逢后,第一次在一起谈论起往事。
特林维尔心情大好,他适时提醒格雷恩,长夜漫漫,正好有很多时间,格雷恩也应该兑现他刚到巴布科莱城时的承诺了。
要知道,他可是在心里憋了好久了。一开始,格雷恩的心思还在日后的旅途中,一时没有听到特林维尔的请求。直到特林维尔再三提起,他才明白,特林维尔是在要求他,讲述他离开伯阿多尼国时的情景。
他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地,你真得想听吗?”。
特林维尔使劲儿点着头,他说道:“想听,想听极了。格雷恩,你就讲讲吧。等我以后回到巴布克莱,回到蓝莓老爹的酒馆,我就能讲给他们听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添油加醋。你怎么告诉我,我就怎么告诉他们。反正,你自己也不会主动对别人讲的,不如说给我听,让我来告诉他们。你知道,我最爱给他们讲,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的故事了。”
他看到格雷恩只是笑着却不轻易吐口,心思一转,就拉上了艾尔希娅。他说道:“艾尔希娅小姐,你不想知道格雷恩小时候,是怎么离开家乡,又是怎么遇到泰斯米尔先生的吗?你也想知道,是吧。”
格雷恩笑着说道:“艾尔希娅小姐才不会像你那样好奇呢。我的朋友,好奇是最令人心痒难耐的恶习。有很多事,很多人,都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害得不堪收拾。眼前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就是你。要不是你的好奇,就不会想着去尝试做一个赏金猎人了。那样一来,你也许还在铁匠铺里叮叮当当地打爬犁呢。也说不定早就娶了席梦娜,生下了一堆小特林维尔了。当然,也就更不会有今天,风餐露宿,四处躲藏的苦日子了。”
特林维尔听他又在拿他随口胡编的席梦娜玩笑,自己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笑声随着夜风,在黑黑的林子里传出很远。
森林的夜晚,风总是很凉。
格雷恩站起身说道:“我再去拾点干柴,把火点得旺旺地。我现在发现,我也不免是个俗人。因为,我的好奇心也被你挑动了起来。等一会,我也想知道,关于席梦娜,或者,他们常说起的,美丽的莱丽莱黛儿小姐,是怎么回事。”
格雷恩刚走开,他看到艾尔希娅笑盈盈地看着他。
特林维尔讪讪地笑道:“你别听格雷恩瞎说。根本没有什么席梦娜,也没有什么莱丽莱黛儿。他在骗你呢。”
艾尔希娅笑着摇头,她笑得高深莫测,让特林维尔忐忑不安。不知道艾尔希娅摇头是在说,格雷恩不会骗她。还是在说,她也想知道席梦娜或者莱丽莱黛儿的故事呢。
格雷恩把几根粗粗的干树枝放到火堆里,火苗越烧越旺,映红了黑夜里他们的脸。
特林维尔说道:“格雷恩,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答应过我的,你当然要告诉我。再说,艾尔希娅小姐,也真得想知道呢。是不是,艾尔希娅。你就说吧,说你想知道。”
格雷恩笑道:“你自己想知道,干嘛要扯上艾尔希娅。”可是没想到,艾尔希娅果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点点头。
格雷恩稍一沉吟笑道:“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你听了,会觉得,原来如此啊。那样一来,再神秘莫测地故事,也会变得索然无味了。你确定,你听了不会后悔吗?”
特林维尔听到格雷恩松了口,赶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喜欢听的。说实话,从十七年前你离开那天,我就想知道了。”
特林维尔猴急地样子让格雷恩都忍不住笑起来。他点点头,说道:“好吧,可是,从哪里说起呢?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
特林维尔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我真得记得呢。那天,我看见你从我们家门前走过,好像额头上还带着伤呢。一定又是和艾斯夏尔王子打架了吧。”
格雷恩笑着点点头:“是的,你没有记错,是那样的。”
特林维尔说道:“我就知道,我没有记错。我喊你的名字,你却不理我。我有点生气,追上你,拉住你的胳膊,没想到你返过身来就抓住了我的肩膀,想把我摔倒在地。”
“事实上,我做到了。我把你摔倒在地,你哎呦大叫。”
特林维尔马上就涨红了脸反驳道:“那是我冷不防,才被你摔倒地。不信,咱们再来。”
格雷恩眨眨眼笑道:“我承认,你是有点不小心。可是,那时的你,已经比我高大胖壮了许多。被我摔倒,一定很难堪吧。”
艾尔希娅看着他们两个又在为儿时的顽皮胡闹斗嘴,偷偷发笑。
特林维尔不服气地说道:“可是,紧接着,你也被我压倒在地,想翻身都翻不过来,这你也得承认吧。要不是我的父亲听到吵闹声跑过来,拉开了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要打多久呢。”
格雷恩说道:“好吧,我承认。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特林维尔搔搔头,想了想说道:“不记得。可是,格雷恩,你到底想让我想起什么啊?”
格雷恩拨弄着手里的小木棍,好让火苗窜的更高。他说道:“你真得不记得了?如果你真的都忘了,也没什么好奇怪地。毕竟,很多人对自己眼前的事情,都会视而不见。哈哈,别生气,我的朋友,我说的不是你。好吧,当时在不远的地方,有个戴着尖尖帽子的老人,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两个。你没有看到他吗?”
特林维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笑着说道:“我虽然不记得了。可是听你说来,好像是那么回事。又觉得,还是记不太清了。”
格雷恩笑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慈祥地老人家是谁?”
“是谁?”特林维尔忙问道。
格雷恩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的老师,泰斯米尔先生啊。”
特林维尔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合上。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泰斯米尔先生?你心中口中,最敬仰,最爱戴的,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无所不知,潘尼斯巴亚尔大陆最伟大的贤者,泰斯米尔先生?”
格雷恩笑道:“是的,就是他。我今生最最尊重,最最感激,教导我,指引我的恩师,泰斯米尔先生。”
特林维尔跳起来,围着篝火转来转去。他努力的想回想起什么,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不禁大声喊道:“唉唉,我真倒霉啊。那样伟大的圣贤,就曾经站在我的面前,可是我竟然不记得他了。我都干了什么啊!唉唉,我当时在做什么啊。告诉我,格雷恩,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像你一样,跟他一起走啊。”
格雷恩和艾尔希娅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格雷恩见惯了艾尔希娅优雅的微笑。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艾尔希娅,也笑得那么开怀。
特林维尔后悔不迭。格雷恩笑道:“我看你真的忘了。你的父亲把你从我身上拽了起来,那样,我才能站起来啊。然后,他揪着你的耳朵,把你关进小屋里去了,不是吗?”
特林维尔摊开双手大声说道:“我的父亲啊!我亲爱的父亲啊!瞧您都干了些什么啊!您就那么想让我做个铁匠吗!”他的表情夸张,却也真实表达了他对与泰斯米尔先生擦身而过的遗憾。
他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子,用悲天悯人的声音喊道,“要是您当时,不把我关起来,我说不定也会像格雷恩一样,早就是个名动天下的大侠,弹弹手指就能让歹徒跪地求饶的猎人了。唉唉,我真倒霉啊。”
等他们都笑够了,都安静下来,特林维尔埋怨道:“格雷恩,这一切都要怪你。”
格雷恩和艾尔希娅相视而笑,他问道:“为什么要怪我呢,怪我什么?”
特林维尔振振有词地说道:“要是你不惹我,我就不会和你打架了。也就不会被我亲爱的父亲关进小黑屋了。那样,说不定就能见到了不起的,泰斯米尔先生了。”
笑过一阵,格雷恩说道:“其实,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刚和艾斯夏尔王子起过争执,也打了一架。所以,我的额头才留下了你看到的伤痕。虽然当时都是小孩子,可我今天仍然要为我辩解,那真得不是我的错。虽然我也记不清,为什么和艾斯夏尔王子打架了。”
“王后虽然没有偏袒夏尔王子,可是,我回到家时,我的父亲,”他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他接着说道,“我的父亲从没打过我。可是,那次,他狠狠打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他还对我说,我让他在国王和王后的面前丢尽了脸,我不是他的儿子,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当时很生气,也很伤心。”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艾尔希娅把手放到她的肩头。
特林维尔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朋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呢。话又说回来,哪有不打自己孩子的父亲啊。我敢说,我挨得打,比你多得多了。可我一点都没有记恨我的父亲啊。”
艾尔希娅和特林维尔的宽慰,让格雷恩从伤感的回忆中抬起头来。
他说道:“是的,我不恨他。他知道我有多爱他。可是,他从没打过我,我当时才会真得生气了吧。所以,再见到你时,把受到的委屈,发泄到了你身上。”
特林维尔咧咧嘴。
“你的父亲救了我,可我还是很委屈。”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去哪儿,反正就是不想回家。不想见到父亲。唉,当时的我,多不懂事啊。现在想起来,多让他难过啊。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发现那个笑眯眯地老人一直跟着我。他一直跟我到了城门,我当时只想离家越远越好。这时,泰斯米尔先生追上了我。哦,当时我当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的笑容让我茫然的心里,感到温暖。”
“他对我说,‘格雷恩,你要去哪里?’”
“我很奇怪,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笑着说道,‘我是泰斯米尔先生,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刚才,你和你的朋友特林维尔打架的时候,他不是叫了你的名字吗。’”
“啊!”特林维尔激动地喊道,“泰斯米尔先生,也知道我啊。”
“你刚才不是还说过吗,泰斯米尔是无所不知地。再说,你特林维尔的名字,也没什么了不起啊。”格雷恩笑道。艾尔希娅也笑着频频点头。
特林维尔不以为然,说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格雷恩看到艾尔希娅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着晶莹的泪光。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告诉他,‘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我的父亲不理解我,他冤枉了我。’”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那么,你想去哪里呢。’”
“我说,‘我不知道。我就想这样一直走,走得很远很远,再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
“泰斯米尔先生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着我,一直走下去。直到天黑了,我想我已经出城很远。我有点饿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吃地。泰斯米尔先生笑着,从他的兜囊里取出面包递给我,然后,他点起了一堆火。就像现在,我们点起篝火一样。”
他们都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火光被风吹得摇曳着,火星飞到空中,飘得很远,还一闪一闪地。
“后来,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吃饱了,也困了,就躺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看见他一直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我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他也不知道。”
“我说,‘你也不想回家吗?’”
“他说道,‘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感到很奇怪。而他只是慈祥地看着我。看到他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父亲。我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妈妈见不到我,一定会急哭的。这时,我发现不远处有几处火炭般红点在移动。先生肯定也看到了。”
“他问我,‘那是狼,你怕吗?’”
“我还第一次看到狼,可我把脖子一梗,说道,‘我不怕。’”
“他笑着说,‘真是个好孩子。’当狼围上来时,我才发现,有一大群,周围全是猩红的狼的眼睛。我突然感到害怕。偎在他身边。”
“他用手抚摸着我,说道,‘格雷恩,看好了。’”
“我不明白,他要我看什么。然后,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他口中发出低低地声音,举起手中的木杖挥舞着。他猛地大喊了一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狼群都嚎叫着逃走了。”
“他笑眯眯地问我,‘看到了吗?格雷恩。’”
“那时,我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对先生神秘力量的崇拜。我抱住他的腿问道,‘泰斯米尔先生,你可以教吗?’”
“先生笑着问我,‘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别的。’”
“我问道,‘会和你一样厉害,能打败狼群吗。’”
“先生说道,‘如果你愿意,会比我还厉害呢。’”
“我说,‘我要学,先生,你教我吧。’”
“先生低头望着我,问道,‘可是,要想跟我学本领,就要跟我一起走,要听我的话。’”
“我更奇怪了。他刚说过,他没有家,要我跟他一起去哪里呢。可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点头。”
“他又说道,‘我还有说完,要跟我学本领,就要一直跟着我,很久都见不到你的父母,你能做到吗。’”
“我当时确实犹豫了。可是一想到我的父亲那么狠心,他刚刚还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虽然我舍不得我的母亲,可我什么都没想,我心一横,说道,‘我能。’”
“先生一直盯着我,然后,他抬头望着巴布克莱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我发觉,他总是在叹气。他说道,‘好孩子,既然你决定了,就跟我走吧。’就这样,我跟着泰斯米尔先生,离开了伯阿多尼国。”
特林维尔听得目瞪口呆,格雷恩讲完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就这样,你就跟着泰斯米尔先生走了?”
格雷恩点点头:“是的,一走就是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