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阿多尼国的军团都在驻地,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上岸的迹象。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心有不甘,却强自镇定。他能在联盟追剿的几十年里,活得很好,一直颇为自得的就是,他再也不会因一时的冲动而贸然出击。
可是这次,与以往所有他曾遭遇过的情形都不同。他们还没有见到自己的船,敌人却已经出现在身后。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寒意。大难临头地预感,让他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当他接到信报,看到远方被火焰照亮的夜空,不由暗暗心惊。他不得不放弃几近到手的财货,下令全速后撤。他故作镇静,好让同样心神不宁的海盗们相信,他们的船安然无恙。谁都知道,没有了船,他们也就不会再有从前的好运。
近卫军的骑兵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绝不会轻饶了他们。美丽富饶的平原,将成为他们的坟墓。为了逃脱这可怕地厄运,他们拼命向海岸狂奔。
突然,一支骑兵迅疾如风,当头拦住海盗们的去路。可敌人人数如此之少,以至于海盗们并没有因为遭到埋伏就感到害怕,反而都想把他们辛苦劳碌了一夜,却不得不狼狈逃窜的怒气都发泄在胆敢阻拦他们这支骑兵身上。
他们手持弯刀,嗷嗷喊叫着,都恨不得冲过去,把那支蓝色的骑兵统统杀死。可是,那支貌似弱小的骑兵并不想和他们厮杀。他们十几人一队,轮流上前用弓箭向密集的海盗群发射。当海盗逼近时,他们急速地向两个方向散开,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给予追赶的海盗迎头痛击。
海盗们要想追上迅疾的骑兵显然是痴心妄想。他们虽然完全看不起那几十人的埋伏队伍,可还是被他们精准的箭法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射死了几十人。
蓝胡子本已浮躁狂暴的心绪,被骑兵若即若离地攻击挑动的无以复加。他把这次无功而返的失败带来的气愤和沮丧都归罪于眼前的蓝色骑兵。他知道那是谁。
那蓝色的盔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战袍,带给他的耻辱和伤痛,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他有些自责,也更加恼火。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三十年,他派出了无数细作,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后已经出现了近卫军。联想到夜空中烧红的天幕,他敏锐地意识到,一味的幻想着他的船还在岸边等着他,是愚蠢地。
他的船一定已经在大火和海风中化为了灰烬!
曾经逃脱了性命的伯阿多尼的海滩,会是他宿命的葬身之地吗?这次,他蓝胡子,末日真得已经来临了吗?
他不肯,也不敢承认,他的失败。
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住了他,恐惧已经快彻底将他压垮。为了苟延残喘,他不惜挣扎到最后。他鼓起残存的勇气,大声喊道:“追上他们,杀死他们。”
海盗们现在只想看到他们的船,他们都杀红了眼,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几十个骑兵从马上拖下来,碎尸万段。而眼前的那几十个骑兵,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他们甚至会因海盗们脚力疲乏而在前面等待他们。可当他们气喘吁吁刚刚靠近,又会在一旁突然杀出同样的几十人马,用密集精准的箭矢给他们巨大的杀伤。倏尔又消失在尘雾中。
海盗们中箭倒地的惨叫声和怒骂声,让蓝胡子猛地清醒了。
对面神出鬼没的骑兵,根本就不想和他作战!
他们原本就是要拖住他。这支骑兵采取的,不正是许多年以来,海盗们使用的得心应手的策略吗。凭借着若即若离,虚虚实实的战术,他们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让想要围剿他们的神圣联盟的军队无功而返,包括伯阿多尼的近卫军。
而眼前的这支人单势孤的骑兵,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运用的更加高明而已。
一想到这点,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无可挽回地大错误。
他能有今天并非浪得虚名,他命令全军停止追击,派出五百手持盾牌的海盗担任后卫,阻止近卫军骑兵的追击和袭扰。天空中还在飘荡的烟雾让他及时改变了主意,他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巢穴,转向其他登陆点。
他坚信,不可能所有的登陆点都受到了近卫军骑兵的袭击,也不可能所有的船只都毁于一旦。现在,也许还来得及。绝望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丝侥幸。
他宁肯放弃追杀眼前穷追不舍的骑兵,只为了能争取在近卫军团大军赶到之前,把船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对海盗来说,有了船,才有一切。
艾可达思说道:“格雷恩队长,你看。蓝胡子要跑。”
格雷恩笑道:“蓝胡子果然很精明。不过,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们也没有必要和他们硬碰硬纠缠在一起。现在脱离他们,也正是时机。我们想办法绕到他们前方,如果有可能,就会和其他中队汇合。希望他们的处境会好一点。”
他们毫发无伤的戏弄了蓝胡子,让蓝胡子的海盗吃尽了苦头却毫无办法。他们集合队伍,正要离开大道,突然,蓝胡子的队伍里却传来阵阵马蹄和刀剑相交的厮杀声。
格雷恩圈回马头,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可达思说道:“谁袭击了海盗?莫非是第四或者第七中队来支援我们的吗?”
格雷恩脑海中一闪,马上判断出了真实的情形。他焦急地说道:“不好,可能是达格西的小队。他们看到我们在营地留给他们的信息,来海边和我们汇合,结果在半路闯进了蓝胡子的队伍。”
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断,马上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们都望着格雷恩。他们现在只信任一直带领他们战斗的格雷恩队长
格雷恩说道:“近卫军,从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和战友。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们也要去救他。”
他们都知道,达格西的小队深陷海盗群中,只怕已凶多吉少。他们放弃骑兵的机动性和弓箭远距离的攻击而投身与海盗的肉搏,非但不明智,而且,他们面临的危险,是显而易见地。
他们,都有可能身陷重围而无法自拔。
可是,他们为格雷恩做出的决定感到欣慰,每个人都和他想得一样。近卫军第一中队,从来都是生死同心,荣辱与共。
他们长矛在手,向着格雷恩说道:“格雷恩队长,你就带领我们冲锋吧,我们要去救我们的兄弟。”
格雷恩一马当先,带领着一百多名只为情义就能和战友共同赴死的骑兵,冲进了敌群。
达格西和他的小队与海盗群猝然相遇,尽管他们马上进行了抵抗,可还是有几个骑兵被蜂拥而上的海盗打下马去。达格西和他的小队拼死抵抗,且战且退。海盗死死缠住了他们。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达格西,不要惊慌,第一中队的弟兄们来救你们了。”
达格西和幸存的十几个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们看到了,近卫军的旗帜正引领着援军冲杀进来。他们又感到,生命和信心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们也向着格雷恩的方向冲过去。
格雷恩跃马沙滩,手中的长剑和盾牌与他融为一体,当面之敌无不摧之,被他砍翻在地,发出临死前的悲号。海盗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被近卫军杀得为之气夺。本想仗着人多势众,拼凑起最后的生死一搏,以求一线生机。可是,格雷恩带领的援军气势逼人,刀剑和长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寒光所到之处,海盗纷纷退后,不敢抵挡。
格雷恩带着人马和达格西合兵一处。达格西看着格雷恩和战友征袍上的血迹和伤痕,泪流满面。。
格雷恩手提丝缰,大声说道:“达格西,快跟我来,大家一起杀出去。”达格西用力地点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海盗虽然为数众多,经过一夜行军和虽不激烈却让他们头痛不已的战斗,都筋疲力尽。近卫军骑兵却越战越勇,格雷恩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冲杀在前,近卫军士兵紧随其后,马蹄践踏,长矛翻飞。只有短刀的海盗根本无法抵挡,他们不顾蓝胡子声嘶力竭的喊叫,纷纷转身,唯恐避之不及。
格雷恩杀出重围,回头看时,原来身边只有不到一百人了。其他人又被围在敌阵当中。
“格雷恩队长,我们还有弟兄没有突出来,我们杀回去吧。”士兵们急切的呼唤着他们的领袖。
格雷恩圆睁双目,怒吼一声:“勇士们,跟我来!第一中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跟我来!”他返身又杀了进去。被围的骑兵见格雷恩在敌阵反复冲杀,生生在刀剑从中杀出一条血路,不禁胆气愈豪。他们无不奋起神勇,浴血拼杀。很快,格雷恩带领的骑兵和被围在敌阵的战友又聚合在一起。
海盗被格雷恩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太过靠前,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
格雷恩虽然又杀出重围,他的身后虽然还有一百多战士,却几乎人人挂彩,筋疲力尽。
达格西下马走到格雷恩的马前,突然跪倒在地。格雷恩连忙下马搀扶起他。达格西以剑拄地,痛哭失声,他说道:“格雷恩队长,我那样违拗了您,您却还是不计前嫌,不顾生死来救我们。我心里有多惭愧啊。我知道您不想听到感激地话,我发誓,从此以后,我达格西真心敬服,我愿一直跟随着格雷恩队长,鞍前马后,刀山火海,义无反顾。”
格雷恩说道:“我只知道,从来没有抛下战友兄弟的近卫军。战场上,我们就是义同生死的兄弟。来吧,战斗还没有结束。”
信念和情义让他们融合成一个顽强的整体。经此一战,第一中队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格雷恩说道:“我们的战士不会白白牺牲。既然蓝胡子还敢战斗,我们就和他战斗到底。前面就是蓝胡子,就算他现在后悔了,只怕我们也不会答应了。每个士兵都要牢记近卫军的光荣和勇敢,即使我们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坚持到军团主力的到来。”
士兵们都把长矛举向空中:“誓死战斗,决不后退。”
格雷恩把仅剩下的一百多人编成三队,自己带领一队冲击蓝胡子的中军,达格西带领一队骚扰海盗的后队,艾森带领一队四处游击接应。依然采用之前的战法,绝不与海盗直接交锋。
可是,很快,弓箭就用完了。海盗也不趁机上前,他们只是往前跑,想离这支阴魂不散的骑兵远一点,仿佛只要远离了这支激情战斗的骑兵,就能逃脱了失败和死亡。
海盗在格雷恩的频频打击下,伤亡惨重,可还是有足够的力量来反击近卫军的攻击。近卫军的弓箭早已消耗殆尽,几乎人人挂彩,血流不止。他们也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可他们还在战斗。
蓝胡子看穿了格雷恩的用意。他完全不顾身边的海盗被呼哨着,风驰电掣的骑兵一片片地砍倒。他只想马上赶到另一个登陆点。虽然还不确定是否和他眼前的一样下场,可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他只想逃走。
几十年了,他还从未如此狼狈,如此害怕过。他用沙哑的声音嘶喊道:“挡住他们,杀死他们。”
他抛下他的部下,落荒而逃。海盗看到他们的首领已经完全放弃了他们,他们虽然依旧人多势众,可是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只要自己能活命,谁还管身边的同伴惨叫着被马蹄踩踏,被长矛洞穿。他们和蓝胡子一样,只想跑到岸边,只想看到他们的船。
海盗任由骑兵的冲击,反倒给格雷恩和他的战士们造成了困扰。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完全阻挡住蓝胡子的脚步,只想尽可能迟滞他逃往海边的脚步。可是,海盗们不顾重大的伤亡,放弃抵抗只顾着逃走。格雷恩的中队虽然神勇,可毕竟只有一百多人马,也不敢贸然深入海盗群中。一时,近卫军战士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形势。虽然,从背后追杀那些海盗,已足够他们长出心中的恶气了。
格雷恩冲杀在前,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蓝胡子的身影。他长满短须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几十年一直挂在脸上的狂傲。他回头看着愈战愈勇的近卫军,眼睛里露出恐怖的神情。
格雷恩横下一条心,决不能让蓝胡子从他面前逃走,更不能容许他逃上船。他大声喊道:“蓝胡子就在前面,你们敢不敢跟我冲上去,杀死蓝胡子!”
近卫军也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被激荡地鲜血激起的豪情在胸中燃起火热的情怀,近卫军的骄傲让他们蔑视一切强敌,海盗的溃逃更让他们信心百倍。他们都用更响亮的声音回应着他们的队长:“第一中队是最英勇的战士,格雷恩队长,我们愿意跟着你杀敌。你带领我们冲锋吧。”
他们仿佛忘记了,刚才还在浴血厮杀,九死一生,用生命和热血从海盗群中闯了出来。伤口的血还在流淌,还来不及抚慰伤痛,他们却毫不犹豫的,返身扎入那片象征死亡的沙滩。
他们说到做到,他们蔑视伤痛和死亡,眼都不眨一下地追随在格雷恩左右,挥舞着长矛,用坚决果敢的动作,在丧魂落魄的海盗群中如入无人之境,重新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蓝胡子的前面,死死挡住了他逃跑的去路。